第3章 血亲咒缚

祖母的骨灰盒在化妆台上“咯咯“颤动，黑檀木表面渗出蛛网状血丝。我戴着手套的指尖刚触到盒盖，整块皮肤突然爬满青灰色尸斑。手机从掌心滑落，屏幕碎裂的纹路正好拼成祖母下葬时的遗容——她微张的嘴里含着枚生锈的合欢铃。

“别碰！“苏砚之的铜钱剑横在骨灰盒上方，剑身悬挂的五帝钱突然崩碎两颗。他扯开我的衬衫领口，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剧烈收缩：“咒印爬到心脏了。“

更衣镜忠实地映出我胸口的诡变：黑色枝蔓状纹路从手腕蔓延至锁骨，每根“枝条“末端都缀着米粒大小的鼓包。随着骨灰盒震动加剧，那些鼓包接连爆裂，溅出的不是血，是散发着尸臭的黑色粘液。

骨灰盒盖自动掀开一条缝，暗红色粉末涌出，在台面聚成民国女子的轮廓。我认出那是祠堂禁地挂着的泛黄照片——曾祖母陈林氏，她难产而亡的尸身至今下落不明。粉末人形突然指向窗外，殡仪馆后山的乱葬岗上空，九盏白灯笼正排成北斗九星阵。

“子时三刻，阴门洞开。“苏砚之咬破食指在镜面画符，血液却逆流成诡异的蝌蚪文，“你祖母用自己骨灰做阵眼，把百年怨气都封在......“

馆长室的电话突然响起，复古转盘拨号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。我盯着骨灰盒内侧的暗格，那里静静躺着把青铜钥匙——和六岁那年在祠堂捡到的一模一样。钥匙齿痕间卡着片干枯的皮肤，上面刺着“丁卯年七月十五“。

“接电话。“苏砚之的桃木剑抵住我后心，“他在用共感术找我们。“

听筒传来的呼吸声带着粘液翻涌的咕噜声：“小陈啊...你掀开骨灰盒第三层夹板了吗...“馆长的声音混杂着女尸的呜咽，“看看你曾祖母给孩子准备的满月礼...“

骨灰突然沸腾般翻涌，露出底层染血的绸缎。展开的瞬间我浑身血液凝固——这是件巴掌大小的婴孩寿衣，领口绣着“陈默言“三个字，针脚用的是暗红色胎发。

苏砚之突然掐诀念咒，镜面血符炸开幽绿火光。镜中浮现出民国灵堂场景：怀孕九月的曾祖母被铁链锁在棺中，七个道士围着她跳傩舞。当桃木钉刺入隆起的腹部时，她嘶吼出的诅咒震裂了祠堂横梁：“陈氏子孙代代为奴！“

化妆镜突然爬满血手印，每道指痕都在重复书写我的生辰八字。骨灰盒迸发出尖锐的婴啼，苏砚之的金丝眼镜“咔嚓“碎裂，左眼虹膜变成蛇类的竖瞳：“去焚化炉！那里是唯一能切断血亲咒的阳煞地！“

我们撞开安全通道时，整条走廊的应急灯都变成暗红色。馆长室的门缝渗出浑浊尸油，门把手上缠着缕花白头发——和三天前女尸指缝间的一模一样。苏砚之甩出符纸封门，黄符接触尸油的瞬间燃起蓝火，火苗里浮现馆长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头颅。

焚化炉操作间的电子屏显示704℃，但触摸屏上结着层冰霜。苏砚之撕开我后背衣服，用沾着朱砂的毛笔沿着咒印纹路勾画：“待会无论看见什么，别松开这块往生玉。“他塞给我的玉佩中心嵌着颗带血槽的子弹头。

炉门开启的刹那，热浪中混杂着冻伤般的刺痛。本该空荡的传送带上，赫然摆着口红漆童棺。棺盖震动着滑开，露出里面交叠的两具骸骨——大骨架的腕骨套着曾祖母的翡翠镯，小骨架的天灵盖刻着我的生辰。

“躺进去！“苏砚之突然将我推进焚化炉。钢板在身后轰然闭合，观察窗外的他露出从未有过的阴冷表情。童棺缝隙钻出无数苍白手臂，腐烂的指尖在我皮肤上刻写梵文。当炉温飙升至900℃时，那些手臂突然将我拽入棺中。

黑暗中有冰凉的手帕蒙住眼睛，曾祖母的吴侬软语在耳畔响起：“乖孙，看看陈家女人的命...“蒙眼布揭开时，我站在民国婚房内。龙凤烛的火苗是诡异的青白色，床幔上悬挂的正是那件血色婴孩寿衣。

镜中的我穿着长衫，胸口插着匕首。新娘掀开盖头，腐烂的面容突然变成苏砚之的脸。他/她指尖划过我心口伤痕，蘸血在梳妆镜写下：“第九十九次轮回快乐。“

焚化炉警报突然炸响，我从童棺中惊醒。玉佩裂成两半，子弹头正嵌在操作台的控制芯片上。苏砚之浑身是血地靠在门外，右手攥着馆长被撕下的头皮，左手提着个滴血的麻袋——里面装着九十八个刻着我名字的牌位。

“还剩最后一位。“他扯开麻袋，最底层的牌位贴着我的证件照，“等北斗第九星亮到顶点时，你就能见到真正的陈氏宗祠了。“

殡仪馆外传来密集的铜铃声，送葬队伍的白灯笼照亮夜空。为首那具血棺的抬杠上，正钉着苏砚之的桃木剑。

苏砚之的鲜血在地面蜿蜒成卦象，他倚着焚化炉喘息的样子像尊开裂的瓷偶。我捡起他脚边的桃木剑残柄，发现断裂处嵌着片民国银元——正面是袁大头，背面刻着“陈婉容“三个字。

“抬棺人来了。“他染血的手指在空中画出敕令，殡仪馆外墙突然浮现青灰色咒文。那些蝌蚪状的文字正从地基向上蔓延，像无数挣扎的溺死者伸出水面。

送葬队伍的铜铃声穿透耳膜。为首的血棺每前进一步，天空就暗下一分。九盏白灯笼悬浮成倒北斗，最末那盏正对着我胸口的咒印。当棺椁经过焚化间窗户时，我看见自己的倒影被钉在棺盖上——七根桃木钉分别贯入手足、丹田与双目。

“进冷库！“苏砚之突然将我推向西北角。他撕下整块后背皮肤拍在铁门上，人皮迅速干瘪成符纸，露出底下蠕动的肌肉组织。冷库指示灯由绿转红的瞬间，血棺撞碎外墙的巨响震落满室冰碴。

零下25℃的低温让咒印纹路变成青紫色。我蜷缩在存放疑难尸体的-7号柜前，发现所有冷藏柜的观察窗都结出冰花，每片冰晶中心都凝着滴黑血。当黑血滴落时，冰面映出九十八个“我“被钉死在棺中的场景。

“找到你了。“馆长腐烂的半张脸突然挤进观察窗，他的左眼球吊在窗外晃悠，“陈家的女人，生来就是镇棺尸。“

苏砚之的铜钱剑贯穿铁门将他钉在尸柜上。馆长却发出女尸的娇笑，被刺穿的胸腔里爬出只紫黑色腐婴。那东西跳上我的肩膀，冰凉的小手扒开眼皮：“爹爹，看祠堂呀！“

视网膜突然灼痛，冷库变成陈家祠堂的内景。九十九具缠满符咒的悬尸在梁上摇晃，每具尸体的腹部都捆着青铜匣。最中央那具女尸突然坠落，摔碎的匣子里滚出枚带血的玉扳指——和我父亲下葬时戴的一模一样。

“这才是真正的认祖归宗。“馆长的声音从每具悬尸口中传出。他们集体割断绳索坠落，腐烂的指骨在地面拼出八卦阵图。苏砚之的判官笔突然暴涨金光，却在触及阵眼的瞬间被反噬成焦黑色。

冷库地面突然塌陷，我们坠入地下祭坛。九根盘龙柱环绕血色池水，每根柱子上都绑着具风干的陈氏女尸。池中央浮着口红玉棺椁，棺中并排躺着我与苏砚之的尸身，两人手腕系着浸血的红线。

“终于等到第九十九对祭品。“馆长的头颅浮出血池，脖颈处连着女尸的身体，“知道为什么选你们吗？“他的舌头突然伸长卷住我的脚踝，“因为苏砚之当年就是主持献祭的——“

苏砚之的瞳孔完全变成蛇类的竖瞳，他徒手撕开血池，捞出把刻满镇魂咒的青铜剑。当剑锋刺入馆长眉心时，整个祭坛开始崩塌，血水倒灌进我们的口鼻。在窒息的最后时刻，我看见红玉棺中的“我“睁开了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