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旧烛燃尽新烛生
- 我的剑道修行太治愈系了
- 阿垃垃垃圾君
- 2423字
- 2025-03-05 12:00:20
看过玉佩光阴,徐清宁才明白为什么在这青山府会有他的因果线。
当初赠玉佩本是好心,也确实护着了周大福一家。
可也正是玉佩,才导致了后边的事情。
密道传来压抑到极点的呜咽,如幼兽舔伤。
青铜炉影噬咬墙面,周洹的刀鞘抵着案几裂痕。
十年光阴嵌在木纹里,横在父子间。
周洹攥着那枚碎玉,裂痕恰好割裂“洹”字云纹。
玉中凝着的水珠滑至虎口。
恍惚如母亲垂死前落在他眉心的泪,冰凉刺骨。
“为何要救?”少年喉间滚出沙哑质问。
周大福溃烂的右手正摩挲药杵,药杵凹痕间残留着乳牙印痕。
混着经年累月的苦艾香,刺得他眼眶发烫。
“当年若你不救那些畜生,娘不会饮毒自证!”
青铜药炉下火焰灼烧。
映得周大福本就佝偻的脊背,影子在墙,更加弯曲。
“凭什么!”
密室里浮着经年的药渣味,涩得周洹眼角生疼。
“他们把你当菩萨供着时……”
少年指尖戳向虚空,似在穿刺无数个谩骂他的黑夜。
“你要救。”
“他们把你踩作泥时……”
周洹指甲陷进掌心旧疤。
“你还是救!”
残烛在他身后摇晃,映出人影。
一道如雷火暴怒,一道如死灰佝偻。
周大福溃烂的眼睑颤了颤。
“可你连妻儿都救不了,你算什么神医!”
周洹踢翻矮凳,碎玉尖啸着嵌入墙缝。
“那年杏林里……”
周大福溃烂的声带挤出嘶哑之声。
“你娘说,医者见死不救,与杀人何异?”
烛泪滴在周洹手背,烫得他几乎握不住药杵。
记忆裂开缝隙。
不知何年何月,父亲曾握着他的手捣碎黄连。
苦汁溅上襁褓,母亲却笑着说:
“洹儿将来定是仁心圣手。”
“仁心?”
周洹突然低笑,玉佩碎片割破掌心。
“你可知我这些年,日日对着稻草人练刀?”
血珠坠入青砖缝,绽成细小的梅。
他恨十一年前那些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,但那些人已经被父亲一把火烧了。
他想恨父亲无能,没能保护母亲,也恨父亲那年雪夜将他抛弃。
但话到嘴边,舌尖却绞成死结。
众叛亲离,妻死弃子。
那一夜,谁能比眼前这个男人心更痛。
周洹内心迷茫如荒野上的风中枯草。
十一年恨意今作空。
他该恨谁?
他该恨吗?
周大福溃烂的眼睑剧烈抽搐。
他颤抖着解开衣襟,溃烂的胸膛上满是伤痕,有些结痂成疤,有些还在渗血。
“那年雪夜……”
“别提雪夜!”
周洹暴喝打断,刀鞘撞翻满地药罐。
琥珀色药液漫过青砖,倒映出两张相似又破碎的脸。
他本要讥讽父亲假作深情,却瞥见周大福溃烂的指尖正抠着石案边缘。
那里留着十一道刻痕,每年雪夜添一笔。
喉头突然哽住。
密室内苦艾香愈发浓烈。
混着血腥气,恍如那夜焚尽医馆的焦烟。
周洹踉跄后退,脊背撞上浸满药渍的砖墙。
墙上《千字文》残页簌簌作响,“鸣凤在竹”四字被血渍浸透。
周大福忽然剧烈咳嗽,喉间涌出的黑血溅在青石砖。
药香骤浓。
周洹心头一颤。
下意识踉跄欲扶,却见周大福慌乱地用袖口去擦血迹。
“阿莲的咳疾……”
周大福摸出张泛黄的纸,青黑血管在溃烂的皮下游如蚯蚓。
话音未落,少年已握住他手腕。
毒瘴侵蚀的腕骨,细得稍用力就要折断。
两双眼睛在昏暗中忽的一碰。
周洹看见溃烂眼皮下埋着的星火,那是十一年前抱着他哼杏花谣的眼睛。
掐握的力道骤松。
“我恨你……”
少年喉间挤出呜咽。
却辨不清在恨父亲袖口的血,还是恨自己指尖残留的温度。
过往的残蜡终是燃尽了。
周大福蜷在黑暗里摸到药杵蛀洞。
恍惚听见某个雪夜,赌坊檐下传来婴孩啼哭。
徐清宁叹息一声,弹指燃起一根新烛。
“阿莲……”
沉默良久,周大福终究还是再次提起了阿莲。
阿莲身上有着与周洹相同的瘴毒。
“不必。”周洹别过脸。
“瘴毒发作时,我自会去求义父……”
听到“义父”二字,周大福喉结滚动似吞了炭火。
周洹突然惊醒。
因为他这十一年来从“义父”那求的药,却是来自当年那张襁褓中的药方。
可他每次询问,义父只说这是玄霄宗隐秘。
周洹眼前忽现赵无延的笑:“玄霄丹术甲天下。”
那些曾被他奉若神明的药香,原是父母骸骨透出的苦涩。
“你那位义父,这些年虽苦心钻研药方。”周大福声音嘶哑。
“但方向,与我截然不同。”
周洹愕然。
周大福这些年的身份是假药贩子,但也和赌坊关系密切。
义父要的很多药材都是赌坊通过周大福收集到的。
周洹以前只以为义父收集药材,只为炼药压制他体内毒瘴。
可如今父亲却说义父是在钻研药方,并且方向不同?
父亲研究的是彻底消解瘴毒的救世之方,那义父……
再联想到之前义父有意无意将散播毒瘴的嫌疑往父亲身上引。
若不是徐道长出手,如今他怕是与亲生父亲刀剑相向。
而以父亲如今样子,怕是会觉得死在他手里也是种解脱……
周洹右手猛地握紧。
密室内烛火噼啪炸开灯花。
周大福将半截烧黑的药杵塞进袖中。
“该添艾草了。”
周大福以为沉默是怨,佝偻着想要离开。
却见周洹横刀拦住去路。
“跟我回去。”
少年嗓音发紧,刀柄穗子扫落案头几粒蛇衔草籽。
周大福身体一颤,低下头。
“我这模样……莫惊着阿莲。”
周洹转动刀背,映出发红的眼眶
“我这模样?”
少年突然盛怒,抄起一旁铜镜。
“你看看如今的我!”
镜中映出相似的眉眼:周洹盛怒时绷紧的唇角,与周大福试药咬牙的纹路如拓印。
“还有,你当阿莲是纸糊的?”少年抬脚踢翻挡路的药罐。
“那丫头九岁都敢将坟头磷火捉来当灯使。”
斗笠边缘垂下青纱,遮住溃烂的半边脸,却遮不住周大福颤抖的嘴角。
“不行……”
“啰嗦!”
周洹突然揪住父亲后领,粗布衣料下凸起的脊骨硌得他掌心发疼。
他这才惊觉,之前旧影记忆里,能单手托起药碾的宽厚脊背,如今瘦得能数清椎骨。
“不跟我走,难不成留你在这破药园子继续以身试药?”
“松手……”周大福急声。
“松手可以,你只要再如当年那般,扯开我揪住你衣摆的手!”
此话一出,周大福身体僵住。
“药圃需人守……”
“让徐道长布个剑阵便是!”
少年嗓音凶巴巴的,耳尖却泛起薄红。
徐清宁倚着门框轻笑。
看着少年拖着老药农穿过杏林。
脚步时似赌坊寻仇的暴烈,又如幼童拽父亲买糖葫芦的雀跃。
他看见周洹藏在藏起的左手正反复搓着衣角。
那是幼时讨饭养成的习惯,每逢腊月等赌坊放粥时,总是紧张的把破袄搓出絮。
周大福斗笠滑落半寸,溃烂的右眼映出儿子紧绷的下颌。
枯枝折断,惊飞寒鸦。
周洹自己都未察觉,这半程路,他始终慢半步……
正好挡住巷口吹向父亲的风。
只是当徐清宁拢袖回望。
遗忘在密室里的药臼,如一轮缺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