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九歌在窒息中惊醒。
腐臭的液体灌满口鼻,黏稠如蜜的触感裹挟着刺骨寒意。他试图挣扎,却发现四肢被金丝捆仙索牢牢缚住,指甲在棺木内壁刮出刺耳的声响。
“咚——“
青铜悬棺突然剧烈震颤,棺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啸。那声音不似人间所有,像是千万厉鬼在撕扯生魂,又像九幽黄泉涌出的阴风。
顾九歌瞳孔骤缩。
借着棺盖缝隙渗入的暗红月光,他终于看清浸泡自己的液体——这分明是混着尸油的千年怨血!无数苍白手臂正从血水中浮起,腐烂指节攀附着他的脖颈,将某种冰寒刺骨的气息注入经脉。
“玄阴历三千七百载,七月十五子时三刻。“沙哑低语突然在识海炸响,“九幽冥体,该醒了。“
胸口传来灼烧剧痛,陪葬的血玉突然迸发幽光。顾九歌眼睁睁看着那些鬼手化作黑雾,顺着七窍涌入体内。丹田处凝结出暗紫色气旋,每转一圈,棺外鬼啸便凄厉三分。
“咔嚓“
捆仙索寸寸断裂。顾九歌一掌拍向棺盖,本该重逾千斤的青铜竟如薄纸般碎裂。漫天纸钱纷飞中,他望见了永生难忘的景象——
十万悬棺倒挂苍穹,血月将云海染成绛色。九条白骨巨龙拖着金辇掠过天际,辇中端坐着戴青铜鬼面的女子,裙摆下露出半截森白蛇尾。
“新来的守棺人?“蛇尾女子突然转头,面具眼洞中跃动着幽蓝鬼火,“记住,在幽冥鬼市,阳气比阴魂更危险。“
顾九歌刚要开口,喉间突然泛起腥甜。他低头看去,方才拍棺的右手正在腐烂,血肉如蜡油般滴落,露出白玉般的指骨。更诡异的是,那些坠落的血肉在半空化作灰蛾,扑棱着飞向最近的一具黑木悬棺。
棺中传来贪婪的吞咽声。
“活人入鬼市,需过三劫。“蛇尾女子轻抚怀中骷髅,“血肉劫、因果劫、心魔劫。你方才过了第一关。“
顾九歌忍着剧痛抬头:“前辈可知如何离开?“
回应他的是金辇远去的铃声。漫天纸钱突然无风自动,在他面前拼凑成血字路引:黄泉当铺,典当阳寿,可换秘法。
左手掌心传来刺痛,不知何时浮现出暗红印记。那是个狰狞的恶鬼衔刀图,每当血月偏移,图案就向手腕蔓延一寸。
“画魂契......“顾九歌摩挲着印记喃喃自语。前世被师尊抽魂炼药时,最后看到的正是这个图案。难道这次重生,与那场禁忌献祭有关?
阴风卷着腥气扑面而来。
顾九歌踏着悬棺间的铁索前行,腐尸的恶臭越发浓烈。在经过某具朱漆棺木时,棺盖突然炸裂,青面獠牙的尸魅直扑面门!
“锵!“
本能地并指成剑,一缕黑气自丹田涌出。指尖触及尸魅额头的瞬间,顾九歌脑海中浮现血色符文——黄泉引魂诀。
尸魅发出凄厉哀嚎,周身腾起黑雾。顾九歌惊觉那些雾气正顺着指尖涌入,在皮肤表面勾勒出尸魅轮廓。当最后一缕黑气消散,右手背赫然多出个青面刺青。
“画魂诡术......“他盯着刺青若有所思。方才生死关头,体内似乎觉醒了某种吞噬鬼物的能力。
前方传来梆子声。
血雾深处亮起一盏白灯笼,灯笼上“往生客栈“四字正在渗血。店门口的老槐树上,七具无头尸随风摇晃,断颈处爬满血色蛆虫。
“客官打尖还是住店?“柜台后转出个美艳妇人,金步摇却插在森白头骨上,“天字房能见前世因果,地字房可避阴差索命,人字房......“
妇人突然顿住。
她盯着顾九歌右手背的刺青,半边人脸突然剥落,露出里面蠕动的蛆虫:“原来是画魂师大人。三更天前,请莫要直视镜中倒影。“
话音未落,客栈梁柱上的符纸无风自燃。所有烛火同时变成幽绿色,墙壁渗出黑色血珠,在顾九歌脚下汇成箭头,指向通往地下的阶梯。
黑暗中传来铁链拖地声。
“咚、咚、咚“
某种庞然大物正在逼近,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。顾九歌指尖凝聚黑气,正要催动画魂术,却听身后传来银铃轻笑。
“公子好狠的心。“冰凉玉手搭上肩头,“拿了奴家的聘礼,却在此处沾花惹草。“
顾九歌浑身僵硬。
铜镜倒影中,凤冠霞帔的新娘正将下巴枕在他肩上。喜帕下隐约可见森森白骨,缠绕着青丝的金步摇,分明是往生客栈门口槐树上挂着的那个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