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血色寿辰

傅云深第107次踩进同个水坑时,积水已经漫过打补丁的皮鞋。幸福里社区37栋筒子楼在暴雨中扭曲成生锈的牢笼,褪色的“禁止高空抛物“标语在风里啪嗒作响,像条垂死的鲶鱼。

三楼窗台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,婴儿啼哭刺破雨幕。他抬头看见304室的褪色床单正在狂舞,周婶枯槁的脸从防盗门缝隙挤出:“傅哥,小杰的助听器...“

“下月再说。“他把账本换到左腋夹紧,右手摸出兜里皱成团的钞票。纸币边缘的超市小票显示着三天前的日期:鲜肉包特价2元/3个。

铁门吱呀裂开十公分,露出半截贴着膏药的脖颈:“那些人在楼顶等了你两天...“周婶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,防盗链发出濒死的呻吟。

傅云深将钞票塞进裂缝:“就跟陈叔说收齐了。“转身时瞥见周婶窗台晾晒的床单——褪色的蓝白格子拼出古怪符号,像只被剖开肚腹的飞鸟。

雨水顺着廉租公寓外墙的裂缝爬行,在傅云深后颈织出冰凉的蛛网。他数着台阶上霉变的斑点往上爬,六楼天台铁门虚掩着,锈蚀铰链在风里发出猫抓玻璃的声响。

刀疤男从蓄水箱后转出时,蝴蝶刀正挑着张泛黄照片。照片里穿高中校服的傅云深站在傅家庄园喷泉前,背后大理石铭牌刻着“嫡子傅云澜立“。

“傅二少收了三个月保护费,该给兄弟们发点辛苦钱吧?“刀疤男用刀尖划过照片中少年的喉结,暴雨在刀刃上撞成血珠。

傅云深退到天台边缘,混凝土碎块簌簌坠入深渊:“那笔钱是给张伯换肾的...“话音未落,铁棍带着风声砸在膝盖骨上。他踉跄跪倒时,账本纸页挣脱活页夹,在雨中纷飞如折翼白鸽。

“傅家早当你死了!“刀疤男军靴碾住他右手,地面砂砾在掌纹刻出血色地图,“今天要么交出三十万,要么留下两个腰子!“

四个黑影在雨幕中缩紧包围圈。傅云深突然抓住生锈的水管,三年前车祸画面在脑海闪回:燃烧的迈巴赫里,大哥傅云澜被变形的车门刺穿胸膛,而自己腰间这道疤,是父亲用镇纸砸出的“废物印记“。

“腰子在这!“他猛地扯开衬衫,缝合歪斜的伤疤在闪电中蠕动如蜈蚣。打手们愣神的刹那,傅云深纵身翻过护栏,坠向堆满建筑垃圾的后巷。

馊水横流的垃圾堆接住他的瞬间,傅云深听见自己肋骨折断的脆响。血水顺着睫毛渗入瞳孔,将世界染成猩红的万花筒。闪电劈裂夜幕时,他惊觉雨滴穿透了手掌——不是幻觉,那些浑浊的水珠正在透明化的皮肤里折射出幽蓝光芒。

“见鬼了!人怎么没了?“打手们的军靴踩碎泡胀的泡面桶。傅云深看着积水倒影中空荡的雨衣,抓起半截啤酒瓶刺向最近的眼球。惨叫声中,他发现自己竟能操控光线折射——静止时完全隐形,移动则会在雨帘中留下水纹状的轮廓。

刀疤男对着虚空连开三枪,弹孔在墙面上拼成歪斜的笑脸。傅云深抄起猪肉摊的剔骨刀,刀刃在霓虹灯下闪烁不定。他像幽灵般游走在雨幕中:竹签刺穿打手脚筋时,辣椒粉正撒进另一人瞪大的眼眶。

“出来!“刀疤男疯狂扫射,子弹在晾衣架上擦出火星。傅云深绕到背后,透明的手掌按住对方后颈,将那张脸砸向“金富豪夜总会“的霓虹灯箱。玻璃爆裂声中,血水顺着招牌淌成小溪,映出三十岁生日第一个小时的血色月光。

凌晨三点十七分,傅云深瘫坐在便利店台阶上。透明化的指尖正渗出血珠,在积水中画出诡异的曼陀罗。卷帘门忽然升起半尺,老板娘扔出印着樱花图案的毛巾——边缘绣着“临江纺织厂1987“。

“谢谢...“他刚开口,巷尾传来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。浑身湿透的少女在雨水里爬行,脖颈处刀伤翻卷如咧开的唇。当她抬头时,傅云深看见琥珀色瞳孔里映着破碎的月光,染血的手指在地面画出蝌蚪状音符。

远处写字楼顶闪过望远镜反光,手机在此时震动。陌生号码发来简讯:“能力越大,死得越惨——夜枭敬上“。傅云深抱起少女时,发现她锁骨处纹着与周婶床单相同的符号。

雨势渐弱,早班公交碾过水洼的声响从主干道传来。傅云深转身回望幸福里社区,304室窗前蓝白床单已然消失,只留下防盗链在风中叩击出摩斯电码般的节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