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老头的笑容僵在脸上,皱纹如同干涸的河床般凝固。
他右手藏着的金属物体刚要从袖中探出,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响起。
“轰——“
巨响从村东头传来,震得古井中的水面都颤抖起来。
流海看见李老头袖中的金属物件,
在阳光中一闪而过,随即又被迅速收回。
大官的朱红色官袍在气浪中翻飞,他猛地转身,连帽檐都在剧烈颤动。
“怎么回事?!“
他手中的马鞭指向爆炸方向,鞭梢还在微微发抖。
一个满脸烟灰的士兵踉跄着跑来,他的皮甲被熏得焦黑,右臂的衣袖还在冒烟。
“大人...是...是仓库...“
他剧烈咳嗽着,吐出一口黑烟,
“老六拿着火把进去检查...说要看那些腌鱼罐子里有没有藏东西...“
远处,橙红色的火舌已经窜上仓库的茅草屋顶,浓烟滚滚而起。
“或许是因为那些陶罐……“士兵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恐,
“里面装的肯定不是腌鱼!”
又是一声巨响,仓库的土墙轰然倒塌。
飞溅的火星如雨点般洒落,点燃了附近的草垛。
村民们惊恐的尖叫声与士兵的咒骂声混在一起,场面瞬间失控。
官员的脸色变得铁青,他死死攥住马鞭:
“好一个双鱼村!好一个腌鱼作坊!“
他的目光扫过跪伏的村民,最后定格在李老头身上,
“你们这些鱼蛮子,真是好大的胆子!
不仅拒绝纳税,还敢私自研制秘药,简直罪加一等!!“
海女的手腕在士兵分神的刹那猛然翻转,
银贝簪子精准刺入左侧士兵的虎口。
她弓身挣脱时,粗麻衣领被撕开更大裂口。
只见她光着脚,足底被碎陶片割出血痕也浑然不觉。
牛角号挂在村中央的老树上,表面被反复擦拭得发亮。
海女跃起时裙摆扫过燃烧的草垛,几点火星粘在发梢。
当她最准号嘴,脖颈处暴起的青筋与海浪状的纹身融为一体。
第一声号鸣低沉如鲸歌。
李老头听闻此声,跟着暴起,“起网!“
这嘶吼声完全不像年迈之人。
村民们如同退潮后显露的礁石般行动起来——
跛脚的村妇掀开腌菜缸,抽出七把绑着鱼线的短叉;
独臂老渔民踹开晒鱼架,木质支架里竟藏着淬毒的渔镖。
最令人惊骇的还是老李家的小女孩,
掀开粗布裙,就亮出她那把打磨锋利的小斧头。
号角声攀上最高音的刹那,罗哥的靴跟重重碾过地上的鱼骨剑。
伪装用的鲨鱼颚骨应声碎裂,银光如破茧般炸裂开来。
罗哥从裤腰暗袋抖出一把黑砂,指节粗大的手掌抹过剑身。
黑色粉末与银纹接触的瞬间,
暗红的火星沿着纹路游走,宛如血脉苏醒。
当他的掌心擦过剑脊,整柄剑突然爆出赤红色的火焰,
而那火苗竟似活物般缠绕剑身,却不伤持剑者分毫。
“退!“罗哥的吼声与剑鸣共振。
火焰突然暴涨,化作一条火蟒扑向最近的士兵。
那几个官兵慌忙后撤,
皮甲后背撞上还在燃烧的渔网,火星在他们发梢炸开。
罗哥旋身劈砍时,火焰在空气中拖曳出炫目的残影,
剑锋划过之处,火焰如同猛兽般吞噬一切。
有个不信邪的士兵举盾格挡,包铜木盾霎时化作火球,烫得他惨叫翻滚。
火光将罗哥的脸映得通红,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,
剑身上的火焰不断跳动,仿佛在回应他的情绪。
好几个官兵倒在腌鱼汁与血水混合的泥泞里,
幸存的三人蜷缩在倾倒的马车后,皮甲上凝结的盐晶正被高温炙烤成白雾。
官员却仍端坐在枣红马上,
抬手掸去官袍前襟的鱼鳞,缰绳在他戴着翡翠扳指的指间纹丝未乱。
“三十二个陶罐!“
大官突然开口,声音穿透火焰的噼啪声,
“去年军械司失踪的火药量,刚好装满三十二个腌鱼罐。“
他的马鞭轻轻敲打掌心,鞭梢银扣反射着冷光。
大官俯身时,腰间珍珠短刀擦过马鞍,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,
“密报说双鱼村藏着群海耗子,没想到钓出条大鱼。“
他突然甩出马鞭,鞭梢银扣精准击碎面前的陶罐,露出半截锈蚀的铜管。
号角声的尾音突兀地断在空气里,像是被利刃斩断的琴弦。
流海转头时,鼻腔突然灌满浓重的血腥味——
这气味比鱼市最腥臭的摊档还要刺鼻十倍。
海女仰倒在老树的虬根间,粗麻衣襟被血浸成暗红色。
她手中的牛角号滚落在地,号嘴处的银饰沾着喷溅状的血迹。
那个持刀的官兵靴底还粘着半片贝壳发饰,刀刃上的血珠正滴落在海女散开的长发上。
流海的视线突然出现重影,
他看见海女的手指还在微微抽搐,指甲缝里嵌着昨夜篝火晚会的鱼鳞。
“我的……”
流海的喉咙像是被渔网勒住,后半句嘶吼扭曲成非人的哀鸣。
他的靴底打滑三次才冲到海女身边,跪地时膝盖撞到硬物的剧痛他浑然不觉。
“我的爱情!还没开始,怎么就已经结束了呢!”
流海颤抖的手悬在海女脸颊上方,
始终不敢触碰,那里还粘着一缕未干透的发丝。
当他的指尖终于触到那尚存余温的脸颊时,一滴血珠顺着她的耳垂滑落。
而官兵的靴声从背后悄然逼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