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……什么意思？”美云愣怔怔还没反应过来。
凌翼缓缓抬起头，对上清洁工阿婆那满是皱褶，甚至难辨五官的诡异脸孔。
一边是天生的眯眯眼，仿佛从来不用睁开视物；一边是堆叠在一起，扭曲变形的松弛皮肤，根本都找不到眼睛……
就像是比赛瞪眼游戏一样，双方谁也不会退让，就这样任由一秒一秒滴滴答答，流失的时间仿佛粘滞到要把狭窄的车厢空间都填满一样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竟然是清洁工阿婆率先顶不住，像是眨眼一样脸上的皱褶挤动了几下。
随即，抖了抖佝偻的肩膀，缩了缩脖子。
“你不是怪物！”美云脱口而出，惊怒交加地指向那样貌骇人的阿婆。
真见鬼，她怎么一早没有想到？【乘客须知】第四条，乘客才不能伤害其余乘客来着。
要是自己真的稀里糊涂撞到怪谈身上，这么长时间再怎么也足够触发各种机制，让自己死上好几遍了。
对方又何至于像个傻子一样，直愣愣呆在那里不知所措？
再想起凌翼先前提到，清洁工躲在座位底下的事情……
这家伙分明就是个利用自己长相奇特，故意把自己装扮成怪谈的乘客！
“为什么？”
坐在车厢中段，盯着受缚教授的S听到了凌翼的分析，第一时间产生了这样的念想，并脱口问了出来。
“我也很想知道啊……”凌翼站起身来，勾肩搭背地凑到清洁工阿婆旁边，笑嘻嘻道：“你到底为什么要扮成怪谈呢？”
阿婆脸上的皱褶猛一抽搐，一副还想继续装下去的样子。
但这显然毫无意义，因为无可辩驳的一点是——作为乘客，她无法对其余乘客出手。
“我并不认为这种拙劣的扮演，可以瞒过地铁里的规则，”凌翼煞有介事地分析道，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，还是单纯在捋自己的思路：
“想要隐瞒乘客，恐怕也毫无意义。
因为哪怕乘客中真有别有用心之人，她恐怕也同样无法违反【乘客须知】写明的规则……”
凌翼说着，瞥了教授一眼。
教授最后那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，甚至违法了物理法则的一刀，足够证明规则的力量真实存在了。
“那么，让我猜猜……剩下的可能可不多了，”凌翼的指尖刮过阿婆松弛的下巴，让后者浑身一个激灵：
“你大约，应该，只能是……表演给【乘客须知】里十分别扭地，试图掩盖和否定的，那‘不是乘客’的存在看了，对吗？”
一瞬间，坐在远处的S恍然大悟，脱口便喊了出来：“我明白了！杀人的不是乘客，也不是怪谈规则，而是那个！
我们一直都搞错了！
没错！触犯规则的小雅和护士都按照顺序死了，但是你没死，那是因为她们根本不是因为触犯了【乘客须知】的规定！
自始至终，这里从来都没有什么规则怪谈，【乘客须知】本身并不具备任何力量。
那只是一个提醒，一个提示乘客们要怎么活下去的建议指南。
其中真正重要的，就只有最不起眼的第三条……
‘每一站满足条件的乘客，请务必注意人身安全。’
杀人的不是规则，而是‘不是乘客’的存在……”
一直有些懵懂的美云此刻也终于是福至心灵，思路清晰地呢喃道：“想要活下去，要么找出‘不是乘客的存在’……
要么，就得弄清楚会被杀的‘条件’？”
“所以说……”凌翼将自己的脸紧紧贴上阿婆松弛的脸颊，感受到那并非是化妆覆盖的假面，笑容愈发灿烂：
“你知道我们之中，到底谁不是乘客，对吗？”
勾住阿婆肩颈的手臂，可以明显感受到这个问题一出口，清洁工便是浑身不受控制地一颤。
片刻之后，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装不下去了，阿婆终于颤抖着开了口：
“不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与骇人的外貌相反，老人的声音意外地年轻悦耳，宛若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。
“哦？”凌翼松开勾住对方脖子的隔壁，又转去对面，双手扶住阿婆双肩，恢复成四目相对，谁也看不见谁的眼那种姿势：
“那么，你知道‘条件’了？”
老人缓缓摇头，嘟哝着什么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坐在稍远处的S见到阿婆脸孔上的皱褶在蠕动，却没听到任何话语，便质问道。
“我说……”阿婆咬着牙根，声音发颤：“我不会说的！”
S猛地起身，阴沉着脸一步步逼近过来。
阿婆冷笑一声：“要对我动手吗？如果你能伤到我，就坐实了你不是乘客，对吧？”
S脚步一顿。
“我明白了……”凌翼突然会心一笑。
阿婆顿时心里一惊。
也不知为什么，在S面前她泰然自若，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占尽上风。但面对看上去总是笑眯眯的凌翼，却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。
凌翼也没有让阿婆失望。还没等她来得及出口阻拦，便让那惶恐的预感当场应验：
“这辆地铁上，每一个人都有着来搭车的目的。
我是来找人的，小雅为了帮美云找回失物，护士想要拯救所有人，S来追捕逃犯，调查地铁怪谈，教授……暂且不论。
而你，阿婆，你的目的其实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加纯粹。或许正因为此，我才一直没能想到。
你其实，只是单纯想要活下去，不择手段地活下去，活到最后，哪怕我们所有人都死了，你也一定要活下去，对吗？”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别说了……”阿婆声音打着颤，疯狂地摇头。
这反应着实有些反常了，美云与S都露出困惑的神色。
明明凌翼也没说什么过分的事情。只是想活下去而已，这种事连自私都算不上，有必要这么惶恐地否认吗？
还有，比起这种异常更加令人在意的是，凌翼是怎么注意到这些的？
凌翼毫不理会阿婆反常的恐惧，连珠炮似的将推理和盘托出：
“我早该注意到的，你的那个警示牌，从一开始就写的很明白了。
【乘客请勿与工作人员互动】，你必须要保持距离。只要不接触我们，你就是安全的，无论你在车上到底在做什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