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吱呀——“
苏承推开木窗,屈指弹断盘框蛛丝,抖落细碎尘灰。
看着这间客栈的凄凉环境,他又想到一路所见,不禁皱眉。
此镇实在凄凉惨淡,纵然活人不少,却到处死气沉沉。
老掌柜推门而入,寥寥几步却走得颤颤巍巍。
“客官,我这小店没什么能招待的,只有这茶...”
他满是褶子的枯脸微抖,将热腾陶壶端上了桌:“客官今日早些休息,晚上别出门了,外面乱的很...”
“这里出了何事。”
苏承瞥见其满脸蜡黄:“看你们镇上气氛不太对。”
老掌柜无奈摇头:“还能是什么,无非修士作孽,闹得人心惶惶。”
“是七玄宗?”
“嘘!”老掌柜连忙捂嘴作噤:“客官到外头可千万别乱说,若叫哪个狗腿子听见,只怕麻烦缠身。”
苏承摩挲着指掌:“这七玄宗的人,也会大开杀戒?”
见对方犹豫不语,他随手亮了亮令牌:“我是京城来人,途径此地有些好奇。”
老掌柜双眼略微睁大,很快苦涩出声:“他们不至于做的如此决绝,但也在十里八乡间横行霸道惯了,听见谁嚼舌根,出手便是打杀。
近些年不时有乡亲离奇失踪,我们心里或多或少也都有数...”
苏承默默倒上一杯茶,暗自思忖。无怪乎当地百姓都浑浑噩噩,过了那么多年朝不保夕的日子,确实煎熬。
“当地的官府如何?”
“哎,不过是一丘之貉。”老掌柜叹息一声:“客官过了今晚便早些离开吧。近日又有许多修士要来争什么宝物,闹得更是满城风雨。”
“宝物?”
苏承心思微动:“是在镇外那座山上?”
“对,灵犀山。”老掌柜一拍大腿:“那山上常年冻得掉渣,也不知哪来什么宝物,能让那些修士如此眼馋。”
“来了多少修士?”
“我这小老儿,哪知道那么多。”
老掌柜失笑两声,随手指了个方向:“对面那条街富裕些,兴许有哪位修士落脚歇息,客官若想打听,可去那边瞧瞧。”
说着又连忙补了句:“但那些修士实在可怕,客官还是少去招惹为妙。”
“多谢告知。”
“行了,我也不便叨扰,客官请自便。”掌柜并未多留,在叮嘱后便蹒跚离开。
苏承转身回到桌旁,面露思索之色。
“公子想会一会那些修士?”
听见时玄的清冽嗓音,他很快摇了摇头。“只是在想那所谓的‘宝物’...会是何物。”
“寻常来说,大多会是些天材地宝,用以炼制丹药与兵器。”
时玄浅笑一声:“公子想去争一争?”
“拿下灵脉再说。”苏承将茶水一饮而尽:“天色尚早,我们先上山瞧瞧。”
“公子赶了一路,无需休息?”
“等寻完了灵脉再回来。”
眼见苏承拉着自己的身子转头出屋,时玄不禁哑然。
这坏人到底是何诡异体质,怎么都不会累的...
...
途径掌柜所说的街巷,骤然改变的气氛令苏承顿时停步,面露惊疑。
各家商铺门前欢声吆喝,朱楼绣阁间罗裙翻飞,莺啼燕语混着觥筹交错声震飞檐。
他默默回头,看向刚走过的那段路——
好似行尸走肉般的佝偻人影蹒跚往来,一片愁云惨淡。
这般突兀景象,割裂如阴阳两界,看得苏承暗暗咂舌。
“这七玄宗的手段,想来也不简单。”
他帮身旁的时玄拉紧帷帽,一同踏入街中,眼角余光不时扫过沿途古建。
“果然有修士在此。”
苏承踏入心玄境界,对外界灵气的流动也更为敏锐。只略作感知,便能捕捉到几缕细微波澜。
最强者,似不过心玄而已。
他袖中手指微微跳动,眼里闪过一丝银芒。
“——这位公子,不妨过来坐坐?”
恰至此时,一道爽朗笑声蓦然传来。
苏承脚步微顿,循声侧望,就见一名身穿白袍的儒雅青年坐在楼堂窗旁,倚着缠金凭几举杯遥敬。
“如今天色正好,何不入席共饮?”
此人是修士。
苏承眼中银芒隐去,嘴角微扬,大步迈进酒楼,翻袍入座。
白袍男子笑容更盛:“好!公子是个爽快人,不枉我邀你同座品酒。”
身旁的跑堂挂着谄媚笑容,连忙帮两人都倒上美酒。
苏承并未碰杯,只是饶有兴致道:“你是哪一方的修士。”
“七玄宗,王胜涛。”白袍男子乐呵笑着,举杯一口饮尽,不过瘾般咂了咂舌。“这酒不够烈,快去取更好的酒来!”
“是...马上回来!”
跑堂慌忙奔走,满堂欢语倏然凝滞,唯有琵琶弦颤出半个破音。
下一刻,四周又恢复欢闹喧嚣。
苏承随意一瞥:“王道友身为宗门子弟,怎有闲心在闹市街中嬉闹玩耍?”
“公子果然是外地来客。”
王胜涛夹了两口小菜:“我宗驻于当地百年不止,这些楼阁庙宇都为我宗所有,自然任由弟子随意耍玩。”
他很快又露出豪爽笑容:“我这人最擅广交好友,刚才见兄台浑身气势隐而不发,便知你修为定然不俗,方才擅作主张唤来兄台,想要好好结实一番。”
说话间,又自顾自倒满酒水:“虽是萍水相逢,但能在茫茫人海中相识一场,也算是有缘。”
王胜涛思索片刻,猛然说道:“不如这样,兄台往后再踏入方圆百里,只要报上我的名号,无论想要何物都可随意取用,如何?”
苏承随意摩挲着瓷杯青纹:“想要什么,都行?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王胜涛笑了笑:“无论是金银珠宝,还是美人孩童,兄台大可随意享用。”
此言一出,酒楼内外又寂静片刻。
苏承眼角余光扫出,刚才还在对面酒楼门前媚笑引客的女子,顿时露出一瞬惊恐。
“可与我说说,怎么个享用法?”
“兄台说笑了。”
王胜涛失笑两声,大咧咧的一挥手:“你可曾听过数百里的浣星宗?”
苏承眼皮微挑,不动声色道:“略有耳闻。”
“相传那浣星宗颇懂得经营之道,懂得细水流长。”王胜涛无奈摇了摇头:“可前段时日我亲自一瞧,发现他们在暗处多有胡乱残杀,炼制手法亦是万分粗糙,不知浪费了多少醇香精血,难登大雅之堂。”
言至此,身形佝偻的店小二正好赶回,哆哆嗦嗦的端出酒坛,往碗中缓缓倾倒。
刹那间,一股极为刺鼻的血腥味涌出,混杂着酒气弥漫四散。
苏承视线瞥过,就见碗中翻起猩红浓稠的血水,依稀还能见到几颗惨白珠子...
“这些人啊,可得好好养着。”
王胜涛端碗轻抿一口,无比回味般砸了咂嘴,嘴角都染开触目惊心的血红。
“凡人虽身无灵气,可一身血肉若能细细炼制,亦可蕴养成颇为不俗的灵材妙药。我这些年多有钻研,琢磨出许多别出心裁的炼制之法,兄台若有兴致,我也可传授——”
“你这酒,何时酿成?”
苏承蓦然出言打断,王胜涛眉头挑起,很快自豪一笑:“此酒乃是我半年前的杰作,是用两对母女的心头血共同炼成,还加了许多灵药,更添不少风味。”
他随手拿起酒坛,笑呵呵的递来:“兄台不如亲口尝尝?”
苏承看着酒坛内浮动的血肉,面容平静无波,伸手接过放置桌上。
“如此大礼,我也该回赠一礼才行。”
“哦?兄台有何妙宝——”
锵!
剑芒炸响,霎时响彻长街。
银芒青锋如匹练一闪,斜向洞穿梁柱,余劲穿墙而出。
王胜涛脸上还残留着好奇笑容,头颅已然滚落在桌,断颈焦黑一片,滴血不出。
苏承握紧嗡鸣不止的青玄剑,止住溢散灵光,余光微瞥。
【青玄鸣冥剑,丹级兵器】
他收回玄剑,将王胜涛的头颅随意摆正。“赠你个教训,下辈子好好做人。”
待起身路过僵坐着的无头尸体,朝肩膀一拍。
“吸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