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尊严都不要了

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,可听在安诺耳朵里,只觉得是催命的铃声。

“傅先生,求您,绕我一命吧。”

大概是太恐惧了,安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,竟然挣脱了傅钧霆的手。

“砰”得一声,她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。

她匍匐在地,哆哆嗦嗦地求饶:“我错了,我知道错了,求您放了我。”

她得活着,她还要找到她的妈妈,要弥补她的悔恨。

为了活下去,她什么都可以做。

“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。”安诺麻木地在地上磕着头,每磕一个,就认一次错。

她的动作让傅钧霆措手不及,他后退了两步。

在他的印象里,安诺张扬肆意,不可一世,是上流圈子里独一份的风光,她自信至极,也倔强至极,做出的事情从不后悔。

五年前,她情愿在雨夜中整整跪上三天,也绝不肯认错。

而现在——

她如同一条苟且偷生的狗,卑贱地跪在他的面前承认了她的错。

这一刻,哪怕是傅钧霆也产生了怀疑,这真的是安诺吗?

傅钧霆眼眸微眯,心中莫名有些发堵,他不由得冷笑道:“坐了五年牢,倒是长进了,学会低三下四地求饶了,怎么,你安大小姐不是最有傲气,骨头最硬吗?怎么现在连尊严都不要了?”

尊严?

安诺的心被这个词深深地刺痛了。

从她入狱的那一刻起,她就没了这种奢侈的东西。

在监狱,拥有尊严只会让她挨更多的打,受到更多的折磨。

她身上疤痕和淤青一层覆上一层,连带着,她的傲气,她的傲骨,被一寸寸磨平,脊梁也被一点点砸弯。

五年,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,她曾无数次面临死亡,又无数次从窒息绝望中活下来。

到最后连死亡都成了一种奢侈。

所以她早就在痛苦和折磨中学会扔掉自尊,学会下跪认错,学会卑微求饶。

她握紧了拳,右手立刻像刀割一样疼了起来。

她的右手,废了。

安家大小姐,自小学画,为此拜了无数名师,刚成年就被世界顶级艺术院校录取,作品多次获得国际大奖。

但这一切的一切,早在五年前的一个深夜,就被一把刀片给毁了。

她还要什么尊严,她只想活着,想找到妈妈,然后为她们母女两个寻得一片清净的埋骨之地。

安诺痛苦地闭上眼睛,她再次将头触地:“傅先生,我错了。”

傅钧霆沉默了片刻。

不知为何,他看着卑微求饶的安诺,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怒意。

他勾了勾唇,慢条斯理道:“好,知道错就好,那就为你的错误赎罪吧。”

傅钧霆招了招手。

等在门口的经理立刻进来,恭敬地等着他下命令。

傅钧霆冷漠地看着安诺眼中流露出恐惧和不安,向经理吩咐道:“来这里消费的大部分都是这位安小姐的旧识,相信在她的精心陪伴下,一定能为会所带来利益。”

精心陪伴四个字被他着重说出来,经理立刻懂了他的意思。

安诺也懂了,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。

她惊慌着祈求:“傅先生,我可以做服务员,可以做清洁工,我什么都可以做,求你不要让我去陪……”

傅钧霆薄唇微弯,眼眸中却一片冷意,毫无笑意:“还是说,你想再回监狱住几年?”

不,她不要!

安诺害怕地牙齿打颤。

在监狱里的一分一秒都如同待在地狱,她再也不想回去。

经理最终还是带着安诺去了试衣间。

“你放心,我们这里不会强迫公关小姐接受任何事。”大概是见安诺太过惊恐,经理不由得多说了一句。

她穿着一身黑色制服,剪着一头短发,脸上画着淡妆,看起来十分清爽干练:“我叫蒋丽,是会所的经理。”

蒋丽一开始没认出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当初那个安家千金。

五年前蒋丽只是这里的一个服务员。

她曾经为这位安大小姐开过几次酒,有次她失手打碎了一瓶十分昂贵的酒。

被经理指着鼻子骂的时候,是路过的安诺大手一挥,将这笔费用记在了自己账上。

蒋丽的视线扫过面前这个姿态畏缩的女人,眼眸中不禁划过一抹复杂。

她找出一套衣服递给了安诺:“换上这个。”

安诺接过,发现是一套露腰的上衣和短裤,神色有些为难。

她咬咬唇,请求道:“能换一套吗?”

蒋丽解释道:“这套上衣虽然有点短,但是在这里工作,短裙总是比短裤吃亏的,你换上这个会好一些。”

“不是。”安诺的眼睫微微颤动,她紧抿着唇,脸上流露出些许难堪:“我的身上……很丑。”

说着,她缓缓掀起了自己的衣摆。

“嘶——”

蒋丽睁大了双眼,倒吸一口凉气。

那段露出的腰身上,密密麻麻全是淤青不说,更可怕的是横七竖八地刻了好几条疤痕。

光是看着,就让人头皮发麻。

蒋丽愣了几秒:“你、你腿上也有吗?”

安诺沉默地点点头。

何止是腿和腰,她全身上下除了脸还算干净,几乎没有一块好肉。

蒋丽有些不忍,她想问,又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,从柜子中又找出了一套以往顾客不要的紧身长裙。

“穿这个吧。”

裙子是最小码,但饶是如此,安诺穿上依旧略显宽大,勾勒出一抹纤细到不可思议的腰段。

她太瘦了,也太过瑟缩,根本撑不起来这条小礼裙。

但柔软的布料将安诺从头到脚包裹地严严实实,这让她的心中松了一口气。

蒋丽给安诺补了个淡妆,将她带到一间包厢外,神情复杂。

“这是傅总指定让你今晚作陪的客人……你进去之后躲着点,尽量别引起她们的注意。”

这是五年来安诺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好意,她有些不自在,乖乖地点头:“我知道了,谢谢丽姐。”

安诺深吸了一口气,敲门进去。

没什么是她不能承受的,就像被挨打的时候,只要忍过去就好了。

忍过去,活着。

进入包厢,巨大的音乐声瞬间充斥着耳膜。

安诺死死垂着头,进去后缩到了角落里,生怕别人注意到她。

但很不幸的,音乐声骤然停下。

一道夸张的笑声响起:“呦,朋友们,我们的新乐子来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