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楼的投影随着天边升起的晨阳偏转，待到它和广场上鸟喙连成一线时，晨光也正好透过天窗洒在了众信徒身上。
凡妮莎和修女修士们开始祷告，靡靡的颂咏、璀璨的晨曦、还有天窗下来往的人群，这一切仿佛按照某种规律聚集起来，让人心头肃穆。
教会信奉的神明没有具体形象，因而这处隔间也没有供奉神像。
里德看见信徒们接过魔药一饮而尽，在晨光中闭上双眼。
他们呼吸均匀而绵长，不过片刻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。
没人注意到里德也是如此，他双目微阖，似睡非睡，一个遍布褶皱的脑块被他轻轻捏在手中。
黎明的红霞随着太阳的上升而消散，大地彻底被倾洒下来的日光笼罩。
然而那些沉睡的信徒却不见苏醒的迹象，不仅如此，他们原本安详的脸庞变得扭曲，像是看见了什么不敢相信的画面。
里德先他们一步睁开双眼，一张眼，他便看见了那些信徒体内似亮非亮的魔力源。
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里德压根没有催动自己的能力，见此情景，他不由得笑了笑。
“干得不错。”
里德轻捏了一下手中的脑块——尽管少女根本听不见。
就在里德苏醒后没多久，那些等待晋升的信徒们也清醒了过来。
他们双目瞪大，额头冷汗下流，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。
凡妮莎见信徒们身上毫无超凡气息，顿时面色一僵：“你们……为什么一个也没有晋升成功？”
平常最多不是只有一两个没晋升成功的吗？怎么这次全晋升失败了？！
信徒们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场景，他们面色苍白地瘫倒在地，只是双眼涣散地自言自语道：“吾主的恩泽没有选中我们，吾主抛弃了我们……，吾主抛弃了我们……”
凡妮莎一听便觉得头皮发麻，神恩没有降临在信徒身上，这她也没遇到过。
“不！不是这样的！我对吾主的虔诚从来没有改变！”其中一人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被神明抛弃，他站起身，面色激动而狂热。
“吾主，我是您最虔诚的信徒，既然信念无法让您侧目，那就请让我用生命展示我的信仰！”
说着，他便朝着窗外猛冲而去！
凡妮莎见状，立马喝道：“停下！”
清冷亮丽的声音带有无穷的魔力，所有听到喝声的人瞬间便感觉有一双温柔的手掌轻抚自己内心，那些情绪的起伏在抚摸下也逐渐平稳。
呵斥过后，寻死信徒双眼立马清明了起来。他内心的狂热与不安消散，至于寻死的念头……也跟着那些情绪一并消失了。
他身影僵在原地，跑也不是回去也不是，那些原本痛苦的信徒们也止住了泪水，场面一度尴尬起来。
里德见状，索性直接来到凡妮莎嘱咐了几句。后者眼前一亮，立马轻咳几声吸引了注意力：
“咳咳！诸位不必妄自菲薄，你们的信仰我皆已知晓，晋升失败非尔等之过，许是仪式或魔药的问题。”
凡妮莎的话瞬间让众人眼中重新燃起希望，他们连忙跑凡妮莎身旁，迫不及待询问道：
“修院长大人，您说的是真的？”
“自然，引光者的能力你应该清楚。在我眼中，你的虔诚宛如拳头大小的火球。”
“修院长大人，请您看看我，我的信仰绝对不止拳头大！”
“呃……，这个……这个的确如此呢！你的信仰足足有脑袋大小！”
“不，您请再看看我，我的虔诚绝不止拳头大小！”
“完蛋，搞砸了……”
……
一片狼藉的晋升仪式虎头蛇尾地结束了，凡妮莎也好不容易才从信徒的包围里“逃出生天”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，累死我了。”她站在广场一角，忍不住喘息道。
“至少确定了他们真有信仰不是？”里德在一旁劝慰道。
凡妮莎闻言，连忙摆了摆手：“他们哪儿需要我确认？能晋升本身就说明了他们的信仰足够虔诚。”
“只不过这次倒霉，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。”
她仔细回忆起晋升仪式的种种，然而根本没发现哪里出现了纰漏。
一定是自己哪里忘记了——凡妮莎无不这般想到。
本来想着趁机让里德见识一下教会超凡者晋升有多么轻松的，结果没想到变成了闹剧。
而且要不是有里德给她解围，估计还能更糟糕，毕竟信仰崩塌之下，人会做出什么举措完全无法预料。
但她还没有休息多久，便有一名修女找过来俯身对凡妮莎说了几句。
随后里德便看见凡妮莎叹了口气，她双手放在身前对充满歉意地鞠了一躬：
“抱歉啊里德，主教大人有事找我，这次让你看笑话了。不过我保证只是意外，下个月这个时候你过来，肯定能看见完整的晋升仪式！”
说着，她便匆匆忙忙转过身，口中还不断嘀咕道：“麻烦，要不要申请人手你们自己决定就是了，每次还把我叫过去！”
“申请人手……”
里德忽然想到前几天看见两名神职争抢孩子的画面，尽管最终这是个误会，但也能窥一斑而知全豹。
“我怎么觉得教会的人似乎变多了？”他在凡妮莎身后问道。
凡妮莎停下脚步，摆摆手烦躁地说道：“就是因为建学校和登记入学人数这里两件事忙的，但似乎人手还是不够，最近老是开会，商讨要不要申请更多人过来。”
里德闻言扯了扯嘴角，接着问道：“是不是有很多人不愿意送孩子来教会学校？”
“嗯？里德你怎么知道？我听神父执事们抱怨很久了。”凡妮莎惊讶点头。
“那是因为你们操之过急了。”里德摇摇头说道。
“操之过急？可我听负责的神父执事们说教会学校学费减半！再加上之前工人还提高了工资，你总不能说付不起学费吧？”
凡妮莎顿时忘了开会的事情，走过来和里德争辩了起来。
里德闻言低头笑了笑，他随即抬头问道：“学费减半？那学杂费多少？”
“学杂费？”
“你小时候上学没交过学杂费？”
“我上的是私立学校。”
“……”
里德无言看了凡妮莎一眼，然后点评道：“心地不错，就是蠢了点儿。”
凡妮莎闻言顿时鼓起了脸颊，但她又想到自己和里德相遇的几次场景，刚刚积攒起来的怒气瞬间消散了。
“呼……算了！随你怎么说。”
她转过身，准备离开。但里德却没放过她，只是自顾自地说道：
“我看了教会学校的学制，是全日制学制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”
“意味什么？”凡妮莎最终还是忍不住扭过头问道。
“意味着哪怕学费全免也无济于事！因为只要呆在教会学校里，就意味着失去了他们自己最大的财富——时间。”
“去工厂出卖自己就不算浪费时间？！”凡妮莎针锋相对地问道。
“算，而且很浪费时间。”
“那你……”
“那你知道什么叫‘占地费’吗？”
里德抢在凡妮莎之前问道。
“占地费？”
不出所料，凡妮莎又回答不出来。里德不觉得意外，他走向教会区之外，又见凡妮莎不为所动，考虑到自己搅黄了人家主持的晋升仪式，便不由得回头道：
“不想更忙的话，就跟上来。”
凡妮莎屁颠屁颠跟过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