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 你的胆子，未免太小了

“残阳古城？”

吴楚风闻言略显惊异：“你们去了沙州，还去了此城？”

向平生点了默认。

吴楚风有些难以置信：“传闻此城乃前朝败落古城，非但内含魔窟，更常有沙匪大寇盘踞，你们玲珑轩的商队有武道大师随队？”

但向平生却摇头道：“只是些许小生意，如何可能有云台境大师相随。我等当时出了意外，随身的水源尽数耗尽，才不得已绕路到残阳古城最外围休憩补给。未曾想，竟当真碰到了沙匪……”

说到此处，向平生面上也难免露出未熄的恐惧来：

“那一日，我等本来打算稍作停留便离开。可那些沙匪却似妖魔一般，在狂沙之中便莫名现而出。开始了疯狂的屠杀……”

他眼中难掩惊骇，拉开衣襟，露出了胸口一条三寸有余的长长伤疤。

“若非门中真罡前辈以死相救，我早就死了。即便如此……我们商队五十余人，最终也仅有六人逃得性命。”

说起此事，向平生面色都多了几分苍白，双手隐隐发颤，显然在那一日经受了莫大的恐怖。

杜武侯目光也略有些震动：“向兄竟有如此骇人之经历，若是如此……”

说这话时，目光已投向了赵易。

“呵。”

向平生的面色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：“且让他也领略一番向某昔日之怖惧吧。”

场间尽皆沉默，唯有雷槿渝看着垂眸而坐的赵易，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。

习武之人，最需勇猛精进，今日赵易若是丧胆于此，可不仅仅是丢了枪和面子那般简单。

而此时的赵易，意识已置身于一座古城遗迹之中。

一睁眼，便见黄沙倾天，狂风漫卷。四处皆是破败的残垣断壁，远处大阳被风沙遮蔽，只能看到隐隐的昏黄。

一支五十余人的商队在一处破败的城墙下修整，似已打算离去。

赵易看了看自己的手，觉得身形似乎有些熟悉，自语道：

“所以，我现在是向平生？”

赵易还来不及探究，便见那黄沙忽而化作一个疯狂旋转的漩涡，众多身穿异族服装的人影，自其中凭空现身。

他敏锐地看出，这些人每个人的眼中，都带着疯狂的杀意，连理智或许都不存几分。

紧接着，他便看到身周的商队突然变得惶恐起来，有人不顾一切向远处奔逃，有人拔剑而起却被漆黑的刀刃斩作两半。

杀戮与黄沙一同席卷此处，四处都是狂虐的笑声和凄惨的哀嚎声。血迹瞬间染红了沙地，让黄沙中开满了血色的蔷薇。

看着眼前的杀戮，赵易眉头微皱，在他眼中，这些从黄沙中出现的持刀者似乎极其享受这种杀戮，像野兽还要更像过人一些。

他抬起手来，发现自己在颤抖。

或者说，这副记忆中身躯的主人在颤抖。

他笑了笑，任由这身躯自己行动。

就这样眼睁睁地，看着他仓皇奔逃，看着护持他的洗髓高手被一缕黑色的风沙裹挟化作白骨，再看着一个黄衣持刀凶人，站在了自己身前。

“饶……”

身躯的主人似乎想说些什么，但那把漆黑的刀刃，却已毫无阻碍地穿破了他的血气，刺入了他的胸膛之中。

尸体倒地，没了声息。

赵易便似残魂一般，自其中飘荡出来。

他突然发现，一缕带着污浊气息的黑色锁链，竟似穿破了意念与现实的阻隔，向他缠绕而来。

“这是何物？”

赵易微微蹙眉，本能地想要闪躲。

但下一刻，他的身形却猛然一顿。

因为他竟感受到，意念深处的百家姓似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，爆发出剧烈的光芒。

“百家姓……在发怒？”赵易感受到了其中浓烈的情绪。

下一刻，在赵易惊讶的眼神中，这虚幻的世界之内，竟有一本古籍显现而出。

那古籍比苍穹还要浩瀚，散发的气息竟瞬间便将漫天黄沙镇落。耀眼的光芒如同照耀世间的大日，又似穿透一切的神箭，自天空挥洒而下。

那黑色锁链似感受到了危险，猛然向远处遁去。

但又有什么，快得过光？

刹那间，神光洒落，包括那锁链在内，此间的一切都似冰雪消融，缓缓散去。

【阴德+20】

……

现实之中。

已经过去了半盏茶时间。

众人百无聊赖之时，向平生却死死地盯着赵易手中的珠子，期待着其上爆发出强烈的光芒。

“向兄，这东西不会是坏了吧？”

吴楚风揶揄着问道。

“绝不可能。”

向平生正欲说些什么，便见那始终闭眼的赵易，缓缓睁开了双眼。

目光平静如潭水，无有半点波动。

“赵师兄，你结束了？”雷槿渝好奇问道。

赵易笑着点头，拿起身旁的酒水一饮而尽，淡笑道：

“还算有趣。”

此言一出，此间众人看向他的眼神不由添上了几分古怪与敬佩。

这家伙到底什么胆量？

那让天下诸多行商百姓无比恐惧的残阳古城、凶恶沙匪，特别是那骤然来临的生死时刻，难道竟不能让他有半点惧意吗？

赵易面色不变，心中微微摇头。

比残阳古城，他在前世的某些纪录片之中，看过更多更加惨烈的画面。只不过当时心中的愤怒，便已压过了恐惧。

而死亡……

他几乎每天都要经历许多次。

“怎么可能？”

直到这时，向平生才反应过来。他满脸的难以置信：

“不可能！那日的血杀，但凡经历过的人，又有谁人能够不惧！除非……除非你根本没有激活这承念珠！”

他此时几乎失态，似想到了什么，一把拿过赵易手中的珠子，仔细向其中看去。

众人随之望去，发现其中纹路已然褪尽，恢复到了最初模样。

其中念头，分明已消耗殆尽。

“这……怎么可能……”

向平生如同脱力，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。

“杀人恶匪，生死险境，这便是你心中的恐惧吗？”

直到这时，面色如常的赵易方才淡淡开口，言语直戳向平生心头：

“人终有一死，但死前却需持剑向更强者。向平生，你的胆子——未免也太小了些。”

言语如同雷霆，震得向平生失魂落魄。

赵易却只是一步踏出，拿过向平生手中的承念珠，声音冷淡且平静：

“向兄，现在，轮到我了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