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寒一行人离开听雨轩后，沿着青石板路向坊市外走去。
山间雾气渐浓，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。
“师兄，方才为何特意试探那名练气十层的散修？”随行的那尖嘴猴腮的修士终于忍不住开口，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，“以师兄的修为，对付这种小角色根本无需在意。”
赵寒脚步未停，袖中手指却轻轻摩挲着一枚不知何时凝结的冰晶。
那冰晶中心竟封着一缕极淡的灵力波动，正是方才从陈默身上悄然截取的。
“楚河，你入门几年了？”赵寒突然问道。
名叫楚河的弟子一愣，连忙答道：“回师兄，已有七年。”
“七年…”赵寒轻笑一声，指尖冰晶突然折射出七彩光晕，“那你可曾见过能在我的寒玉功威压下，连灵力波动都不曾紊乱的练气修士？”
楚河顿时语塞。寒玉功的威压他再清楚不过——即便是筑基初期的修士，面对赵寒全力施为时都会灵力滞涩。
“那散修看似惶恐，实则体内灵力运转如常。”赵寒突然驻足，将冰晶举到眼前，“更蹊跷的是，我暗中布下的窥灵冰晶，竟探不出他主修功法的属性。”
众人闻言皆惊。寒玉功的窥灵之术在灵药山堪称一绝，即便是筑基初期的长老们，也少有能完全屏蔽探查的。
“莫非…他隐藏了修为？”另一名弟子迟疑道。
赵寒摇头，冰晶在他掌心化作一缕青烟：“骨龄不会作假，确实是二十出头的年纪。但…”他目光转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，“此人虽修为不高，但对灵力的控制精妙到可怕，方才我故意用冰晶悬于其眉心时，他连最细微的灵力应激反应都没有。”
楚河突然想起什么，低呼道：“难道和三个月后的大比有关？听说这次…”
“慎言。”赵寒袖袍一拂，四周雾气骤然凝结成隔音屏障。
他目光扫过几名随从弟子，声音陡然转冷：“今日之事，不得对外提及半字。此人若真是那几家暗中培养的棋子…”
众人顿时噤若寒蝉。灵药山与几大世家的明争暗斗，他们这些内门弟子多少有所耳闻。
“走吧。”赵寒撤去屏障，语气恢复淡漠，“先去处理举荐令的事。至于那名散修…”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“若真有缘再见，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藏多久。”
山风掠过，将几人最后的话语吹散在雾气中。
谁也没注意到，赵寒袖中还有一枚冰晶未化，其内封印的灵力正以某种诡异规律脉动着，仿佛在遥相呼应着什么。
……
窗外，暮色渐浓。
听雨轩的灯笼次第亮起，将大堂照得通明。
“客官…”小二战战兢兢地送来新茶，声音压得极低，“您…您要住店吗？”
陈默没有回答。他凝视着杯中晃动的茶汤半晌。
丢给小二一块灵石，声音低沉：“住。要最僻静的房间。”
小二接过灵石，如蒙大赦般连连点头：“后院还有间上房，保证清净…”
跟着小二穿过嘈杂的大堂，陈默来到客栈后院。
这里果然安静许多，几株古槐投下斑驳树影，将小院与外界隔绝开来。
推开雕花木门，屋内虽陈设简朴，但也不失典雅。
“没有吩咐，不要打扰。“他冷冷地瞥了小二一眼，后者顿时缩了缩脖子，识趣地退了出去。
待脚步声远去，陈默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制符工具。
青玉砚台、银狼毫笔、一叠空白符纸依次在檀木桌上排开。
最后，他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紫檀木盒，里面盛着暗红色的朱砂。
“呼——”
长舒一口气，陈默盘膝而坐。他先运转功法调息片刻，待心神完全平静，这才执笔蘸砂。
笔尖触及符纸的瞬间，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，手腕轻转，一道流畅的灵纹在纸上徐徐展开，灵力顺着笔尖注入符纹，空气中泛起细微的波动。
第一张“玄冰符”完成时，窗外已是月上中天。陈默额头渗出细密汗珠，但眼神愈发专注。
他毫不停歇，继续绘制第二张“雷暴符”。
这一次，笔走龙蛇间多了几分凌厉。符纹如火焰般在纸上跳动，隐约有热浪扑面而来。
当最后一笔落下，整张符纸竟无风自动，泛出赤红光芒。
“还不够…”陈默喃喃自语。他取出三块灵石摆在四周，补充消耗的灵力。
第三张符，他选择了难度更高的“护身符”。笔锋转折间需注入更多灵力，有几处险些失控。
就在完成大半时，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猫叫，陈默手腕微颤，一道符纹顿时歪斜。
“啧。”他毫不犹豫地揉碎符纸，重新开始。
如此反复，直到东方泛白，桌上已堆了十多张各种成品灵符。
陈默面色苍白，但眼中精光闪烁。这些符箓虽只是二阶，却足以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。
他凝视着桌上成符，指尖轻抚符纸上尚未散尽的灵力余韵。
通过整晚心无旁骛的制符，陈默终于将自己的心境稳定了下来。
他从腰间取物袋摄出一粒青玉般的丹药，丹丸入喉即化，一股温润药力顺着经脉游走，渐渐填补因制符消耗的精元。
随着最后一丝躁意平复，他的思绪反而愈发清晰起来。
灵药山大比——这个念头像一柄悬顶之剑。
如今的修真界，暗潮汹涌如渊。
蛰伏多年的山野散修，雄踞一方的修仙世家，宗门精心栽培的嫡传弟子，皆如嗅到血腥的豺狼，暗中排兵布阵，明面上的较技，实则暗藏无数杀机。
陈默的指尖轻轻划过桌沿，粗糙的木纹触感让他蓦然想起昨日那几具支离破碎的冰雕。
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，一步踏错，便是万劫不复，只会沦为他人登仙路上的垫脚石。
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，陈默自然不会贸然涉险。
他取出周德昌那里得到的那枚令牌，在掌心轻轻摩挲。令牌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神稍定。
灵药山的大概情况，已探明七八分，接下来只需按照既定的计划，徐徐图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