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有医治之法?”
太医给不出一个肯定的答复。
“疫病诡杂,难说。”
朱慈烺的心彻底沉入谷底。
但很快,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。
不!
可以改变!
他不是一个人了。
他有两个世界。
崇祯年间的太医不行,不代表永乐年间的太医不行。
至少——
多一个人,多一份希望。
他最终还是没能走进坤宁宫,从里面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——
“外头可是烺哥儿?”
是周皇后!
朱慈烺一惊,不想竟已病得严重。
“是儿臣。”
他刚想推开坤宁宫的大门,虚弱的声再次传来——
“答应母后,莫要进来,大明还要靠你来中兴。”
跟在周皇后话后面的是皇帝的声音——
“方才得胜,恐贼军反扑,太子速速出宫暂掌一应大小军政事宜,宫里之事朕来管。”
“这是命令!”
朱慈烺手放在门上,虽咫尺之间,却最终没有推开。
“儿臣……遵命。”
他知道这是皇帝怕他也感染鼠疫,可他总不能坐视不管。
不管是从原身那难以割舍的情感,还是从实际上来说,都不允许事情继续发酵下去。
皇后母仪天下,一举一动皆影响甚广。
皇后染疫,若在平时还不会引起多大的影响。
不平常。
偏偏不平常。
几年的鼠疫肆虐下,京城上下早已是闻疫色变。
若大明真有天命,为何皇后会此时染疫——
解释不了。
只怕——
刚刚对大明皇室恢复的一点信心,会再次消散。
“皇兄~”
长平公主看着眉头紧皱的皇兄,不由忧心。
朱慈烺才发觉自己异样,正在加剧恐慌。
一个合格的领袖,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。
他有些过于慌张了。
想到此,朱慈烺隐去忧色,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安慰一众弟弟、妹妹。
“天黑了,你们先回各自居所,有皇兄在,天还塌不下来。”
皇后染疫的消息必须封锁。
太子匆匆离去和皇帝整日未显身,加上皇宫禁卫的异动,让很多人察觉到了异样。
尤其是顺天府尹星夜入东宫,如此不合规矩的异事,更是引得不少人侧目。
然太子携大胜之威,无人敢在此时质疑太子。
在东宫,顺天府尹额头直冒冷汗。
站在他面前面带愠色的人,正是太子朱慈烺。
“你说整个顺天府,包括你这个府尹在内……”
“无一人知晓自崇祯十四年至今,整个京畿到底有多少人死于瘟疫?”
顺天府尹不知道,他也有自己的难处。
“在一开始臣遣小吏统计,可……”
“可那小吏不久就病死了。”
“臣见过染病之人的惨状,患者脖颈肿大,赘肉隆起,病者吐血如西瓜水,一二日便死。”
“开始是老弱妇孺,后来连年轻力壮者也毫不例外……如今整个顺天府衙内已无几人可用了。”
顺天府尹越是诚恳,朱慈烺越是感到惊心。
他宁愿对方在诓骗他,可他知道——
这是真的。
在轮回中。
他曾不止一次,看到过城外密密麻麻的乱葬岗。
瘟疫席卷之下,双目所见如堕炼狱。
药石难有效,何况需要治疗的人太多了。
实在难以顾及。
对于大多数人而言。
唯一的办法是,硬抗。
连年天灾之下,瘟疫接连爆发,从江南到北方,从东海之滨到西北边境,全都可见瘟疫的足迹。
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,竟然连顺天府都无法正常运转了。
胜利的喜悦瞬间被惊悚掩盖。
在围城的几日内,染病者又有多少,病亡者又有多少,他们的尸体……
一想到整座城,在短短几日的围城中,已充满了染疫的尸体。
朱慈烺就不寒而栗。
叛贼的威胁直观而准确,城墙和精锐的大军可以应对。
可在瘟疫面前,这些应对手段反而加剧了事件的严重性。
“城中可还有治疗之用的药材?”他接着问出一个要命的问题。
顺天府尹语塞。
其实他不说,朱慈烺也知晓。
鼠疫爆发不是一日两日了,加上局势不断恶坏,药材向来所剩不多,就算有估计也贵得吓人。
“一副药卖多少银子,一两?三两?”
明廷早有禁令,但朱慈烺明白这种价格上的禁令,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就是一张废纸。
“臣听说,是十、十两,还供不应求。”
“嘭!”
桌子替顺天府尹挡了一巴掌。
“十两!一副药卖十两!他们还真是心善,怎么不直接去抢!”
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在大明相当强,从顺天府尹嘴里说出的价格,令见多识广的朱慈烺也吃了一惊。
他看过太医开出来的,据说对眼下瘟疫有效的药方。
上面的药材并不算多精贵,可如此寻常的药材,硬是被人卖到十两一副。
如此丑陋吃相,简直天理难容。
顺天府尹没敢说出,是谁在背后发国难财、吃人血馒头。
可是朱慈烺岂会不知。
大明是个摇摇欲坠的破屋子。
前来踹这个破屋子一脚的,远不止流匪、叛军、女真人,还有住在京城内的大明贵胄……
朱慈烺有时候,甚至为此感到奇怪。
大明——
是怎么撑到现在的!
“明天、明天我会给你一批人,你其他事不用办了,全心扑在处理瘟疫上,下一次我问你的时候,城中有多少染病者,有多少重病者,姓名、居住地、年龄全部要涵盖。”
在仍寒冷的北方三月夜,顺天府尹全身都冒出了汗。
“臣、臣……”
办不到三个字,最终也没说出口。
“五千人!”
顺天府尹一惊,“多少?”
朱慈烺严肃道:“明天会给你派五千人,其中会有许多郎中。”
京畿总共剩不了几个郎中……
这个念头刚从顺天府尹脑中升起,立马就被他压了下去。
京畿是没有郎中了,可不代表太子没招。
那夜的堪称神迹的一幕,他也在场。
“城中没多少药材了……”
顺天府尹的意思很简单,能从上面弄的话,就多弄些来。
朱慈烺只觉得头更疼了,挥手让他退下。
“人也没有,药也没有……能顶到现在简直是奇迹……”
一直忙碌到深夜,将一应事物布置完毕,累得不轻的他才躺在了床上——
闭上了眼!
崇祯十七年的京畿各县衰败,肯定找不到那么多的郎中和药材,他只有一个办法。
找他在二百年前的永乐皇爷爷——
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