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前朝皇帝,一朝落入贫民窟,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。
直到那天,我被买进洛府,见到了传闻中的洛小姐。
她不嫌弃我的出身,十年如一日地对我好。
可我还是因为一场大病离开了人世。
重生回初见那刻,我又见到了她。却听空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——
“恭喜宿主绑定恶女系统。”
1
我重生了。
熟悉的猪棚、空气中的臭气……我恍惚许久,后背忽然传来尖锐的疼痛,将我拉回现实。
“又偷懒?还当自己是皇帝呢?”
身后是个肥如猪头的男人,一看见他,心中的惧意跨越半辈子袭来。
那暗无天日的贫民窟,我竟是又来了一遍。
即便不敢相信,可我确认这不是梦。
“一会儿贵客来挑人,还不赶紧收拾干净!”
男人说完,我猛地想起什么,追着问:“可是京口洛家?”
“关你什么事。”
男人将我踹开,刚收好的粪桶被撞到,臭味顿时变得更浓。
他啐了一口,一脸狰狞地跑开了。
然而此刻,我却顾不上这些。
这样算来,我应该是回到了被洛府选走的那时。
我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。
灼灼其华,温婉可人。
我跑到院中,果然看见了洛府的人。
可能是因为身上的味道过于浓郁,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我看来。
“你这贱人,怎么这样就过来了!”
男人跑过来扇了我一巴掌,我顺着他的力摔倒在地,脸上火辣辣地疼。
“等等。”
洛府的总管忽然出声,我大喜,满脸期待地看着他。
“就他了。”
2
当皇帝时我救人无数,这位洛总管便是其中之一。
他一直铭记这份恩情,故今日特地来救我。
此时我已成功到达洛府,望着生活了十余年的院子,竟有些近乡情怯。
上辈子我的到来让洛家二小姐洛秋语心生不满,经常叫人来为难我。
寒冬腊月里下跪、众目睽睽之下学狗爬……我不知她是怨我在选秀时没选中她,故意侮辱人罢了。
幸得三生有幸,每每我受此屈辱时,有一位女子便会合时宜地出现,拯救我于水火。
一想到她,我心中泛起一阵柔软。
我死时她伤心极了,求遍神佛只为让我活过年关。
可惜天命无常,我还是死在了年三十。
上辈子我一直沉溺在跌落神坛的悲痛中,对于她,也算有亏欠。
如今重活一世,我定要好好补偿。
一切照常发生,没过几天,那洛家二小姐果然来了。
一进门,她亲切地唤我苏郎。
我一愣,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谄媚的笑脸。
洛秋语何时给过我这笑脸?
她亲昵地来挽住我的胳膊,甚至还要帮我洗衣服。
“不劳烦二小姐了。”
幸得我及时回神,若是真让她洗了,日后指不定如何为难。
洛秋语却执意抢过我的盆,朝着井口走去。
我连忙追上,慌乱间却听门口通传洛大小姐到。
几乎是顺理成章的反应,我立马朝着那处望去。
果然是她……
真的是她!
我迟迟上前几步,嘴里呢喃着她的芳名。
一记软鞭抽来,打得我吐了好几口血。
我半跪于地,怔愣地抬头。
却听那温婉的人儿换上了副尖酸面孔。
“贱人,本小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?”
与此同时,我听见一个生硬、冰冷的声音自空中传来——
“恭喜宿主绑定恶女系统。”
3
洛月言像是变了个人。
我跪在茫茫雪地里,四肢已经被冻得僵硬,几乎失去了知觉。
上辈子,我与她的初见便是在此刻。
那日我受了二小姐的刁难,被她罚跪在此,我生性倔强,竟然就这么跪了好几个时辰。
天空下起簌簌飞雪,叫人睁不开眼睛。
我几近昏厥,却听见簌静之中,忽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“雪这么大,你怎么跪在这?”
这声音温柔道几乎要把冰雪融化,我缓缓睁开眼,恍如见到神仙。
寒天飞絮,佳人撑伞。
神仙救人于危难,洛月言救我于水火。
她欲将我扶起,却被我偏身躲开。
“大小姐自重。”
现在回想,那时的语气算不上客气,可她却叹息一声,像是执意要带我走。
我进洛府半月,多少听闻过这位大小姐的传言。
她虽是嫡女,却一直被偏房的姨娘压着,府里人大多不敬重她,如此说来。
我们同为可怜人。
我被她按在肩上,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将我背起,泱泱大雪之中,我只看得见她的发髻。
我虚弱地伏在她身上,右手却倔强地撑起一柄伞。
“我房中炭火不多,但足够你暖和过来了。”
恍惚中,我又看见了那把伞款款而来。
洛月言高高在上,神情似蔑视一切。
“知道错了吗?”
我摇摇头:“不知。”
她打我,问我知不知错。
我一双眼睛被雪映的发亮,定定地看着她。
洛月言的表情忽然有一瞬间凝滞。
我听见她唤了一声“陛下”。
“警告,宿主出现ooc,正在进行防御措施……”
下一刻,却又恢复嘲弄。
“跌入烂泥,还妄图当皇帝?”
4
那日我被洛秋语救了回去。
她当时想背我,我狠狠拒绝了,还禁止她的触碰,她无可奈何,只得让家丁过来扶我。
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令我心生不安。
为何这一切会与上辈子不同?
有那么一瞬间,我甚至怀疑前生不过是一场美梦,我依旧在猪圈里苟且偷生,梦中过着平和美好的日子。
可这说不通。
心被融化的过程是那么清晰又刻骨铭心,洛月言的爱不是假的,我的触动也不是虚无缥缈。
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声音。
难不成是世界之外的物什,可以控制人的思想?
这几日我在暗处细细观察,发现只有洛家二位小姐有此征兆。
或者换一种说法,她们像是互换了灵魂。
夜晚,我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大汗淋漓。
第二日,我甚至去留意洛秋语的一举一动。
她喂我吃药,亲自下厨做饭,甚至还给我换了一身衣裳。
越看,我心越冷。
我将衣服扔在地上,冷眼看着她:“你对月言做了什么?”
她微微一愣,随即笑道:“你也重生了?”
我没有回答。
“你怎么看出我不是洛月言?”
我冷笑:“月言的笑很干净,从来没有刻意讨好。”
“而且,她从不唤我苏郎。”
洛秋语慢条斯理地放下碗:“那又如何,她现在已经变了。”
我咬紧牙关:“你到底做了什么?”
她倾城一笑,这次竟是有几分相像。
“给了她一个东西,她自愿的。”
5
洛秋语的话在我心底久久环绕,我不知那“自愿”是何意味。
在我的印象里,洛月言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,她一向无欲无求、不争不抢,即便是面对姨娘的刁难,也未曾记恨过半分。
她总是这样,一副好心肠,却总被人踩在脚下。
那日我被她背了回去,不知是谁给洛秋语传了口信,她风风火火地过来兴师问罪。
她打翻屋子里的摆设,趾高气扬地叫嚣。
洛月言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,这一刻,我甚至开始猜测起她在想什么。
怨恨?
姨娘得势,庶女跋扈。
气恨?
娘亲早逝,家中无人可替她撑腰。
可她却走过去,站在那里,像一个固执的老者,对顽劣捣蛋的小儿讲:“秋语,你的行为欠妥,无论如何也不该去为难旁人。”
洛秋语哈哈大笑起来,连带着一众奴婢家丁,整个屋子里都是他们的笑声。
“洛月言,你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这么和我说话,凭你那可笑的自尊吗?”
我听着有些替这位大小姐难堪,毕竟数日之前,我也曾被这样嘲弄。
“秋语,不要这么说话。”
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郑重,叫那口出恶言的二小姐一愣。
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。
待他们走后,洛月言捡起地上的碗,略带尴尬地看着我:“对不住了陛下,我再去弄一碗出来。”
我亲眼看见她从箱底拿出这点药,哪里还有剩余的了,怕是要去药房讨上一番人情。
可失了宠的小姐哪里还有人情,不过是白去一趟罢了。
我道:“大小姐不必作践自己。”
她却还是跑出了门。
“救人何来作践?”
6
如今那善良的大小姐已经消失了,现在的洛月言,像一个行走的躯壳。
这天我在院中扫着积雪,家丁忽然跑过来将我叫到前堂。
洛老爷要把洛秋语许配给我。
我登时乱了思绪,上辈子洛秋语瞧天瞧地就是瞧不起我,恨不得将我踩入泥地,可如今她看我的眼神带蜜,这婚事相必也是她提的。
我向洛老爷表达了自己的拒绝,却被他扔了一个茶杯。
茶水淅淅沥沥从我的脑袋上流过,茶叶粘在发丝。
洛秋语连忙去安抚自己的父亲,这时,洛月言走了进来。
我宛若看到救星一般看着她,她的目光却只扫了一眼我头发上的茶叶。
“父亲叫我来就是为了看他这副模样?”
洛秋语笑道:“姐姐难道不嫉妒妹妹嫁了个这么好的夫婿?”
洛月言冷笑:“我为什么要嫉妒,嫁给一个贱民让你这么自豪?”
这下不仅是洛秋语,我的脸也僵住了。
我这一生,最怕的就是被人提起身份这件事,即便我现在确实是一个笑柄,但可笑的自尊心也不想让人提起这件事。
尤其是洛月言。
洛秋语看了眼我,忽然又问:“成亲那天,姐姐回来吧?”
我再一次抬头,像是抓住最后一点希望。
那声音却毫不在意。
“当然。”
“恭喜……宿主恶女值达到百分之二十……”
寒风无声,我心里却冰冻三尺。
7
自从婚事定下后,洛秋语便时常来找我。
之前连看都嫌晦气的小院,如今却恨不得扎根于此,真是讽刺。
即便我对她爱搭不理,她也从未减过半分热情。
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,究竟是有什么要命的事,能让她放下小姐架子来哄着我。
这天洛秋语没来,我准备去管家房避避,却在门口碰见了个意外之人。
洛月言表情空洞,对着地上的雪发呆。
我唤了她一声,这好像才拉回些她的神智,表情变为厌恶。
“不好好做你的赘婿,乱跑什么?”
我拎起手中的酒壶:“去找管家。”
她眸光微闪,好像想说什么,手却已经举了起来,打翻了我的酒坛。
梅子酒的气味顿时爆发,在这紧绷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鼻。
“你高兴什么?”她扬起一个微笑。
“不过娶一个庶女,就高兴到四处送酒,真够下贱。”
我笑了笑:“小姐可尽兴?”
“什么?”
“摔酒,不够我那还有,小姐想摔多少就摔多少。”
洛月言哼了一声:“你还真是软弱,被人卖了还上赶着数钱。”
“不,小姐。”我认真道:“这是良善,小姐也有。”
洛月言一愣:“你在说什么胡话?”
我递给她一个木雕,那是我用了无数个未合眼的夜雕刻出的。
“你在我眼中自是最良善的女娘。”
那日洛月言并没有再为难我,我也没听到那个声音,之后她也未曾来过。
婚事将近,洛秋语将我锁在她的闺房,不准见任何人。
她以为这样便可以万无一失,至少我也是这么想的。
可变故来得突然,洛月言踏着湿漉漉的雪闯进来,将正在拜堂的我们打断,
洛老爷说她不识抬举,让家丁将她围住。
洛月言却只定定地看着我,眼中似有万千情绪,最终只吐出两个字。
“过来。”
我望着她,抬脚欲行。
“苏衍风,你敢!”
洛秋语恶狠狠地拽住我的胳膊,好像撕下了一直以来的伪装:“我才是女主,你不许离开我!”
我不知她口中的“女主”是何物,只是洛月言唤我,我总是要过去的。
如同上辈子,成亲之时那般。
天地昏黄,四周寂静。
她没有嫁妆,我没有聘礼。
没有杯酒觥筹交错;亲朋高声祝贺。
却微笑着向我走来。
8
与洛月言成亲后,我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。
唯一的变化便是从那破败的小院住进了隔月居,看见我轻车熟路地进出这里,洛月言的神情总是有松动,可始终没问出口。
我想这样一点一点,或许就能唤醒她的记忆。
我在院中种满了蒲公英,这是她最喜欢的花。
我提着花土进入院子,笑容僵在脸上。
洛月言坐在花圃前,指使着家丁去翻毁地里的种子。
“恶女值达百分之三十……”
听见这个声音,我忙上前阻止,然而那些家丁并未理会我的恳求,我只好去看这一切指示者。
洛月言把玩着那个木雕:“谁允许你擅自种这些东西?”
一个人的记忆不论怎么流失,可喜好是不会变的,我不解:“你不是最喜爱这些?”
洛月言挑了下眉:“是你自己喜欢吧?”
我张了张嘴,没发出声音。
“陛下,你有什么愿望吗?”
恍惚间,好像回到了上辈子,成亲后,洛月言变着花样来哄我开心。
我看了眼天空,那上面有飞鸟掠过。
我久久未收回视线,直到我的余光中,升起一个个白色绒球。
洛月言举着一支蒲公英,上面还残留了些绒絮。
“陛下也试试。”
我心神微动,不知是被谁蛊惑,将那半个蒲公英吹向天际。
漫天如雪般飞扬,我的眉眼舒缓,这几个月以来,我第一次感到轻松。
洛月言笑得很开心,我问:“你喜欢这个?”
她看了我一眼,没有否认:“嗯。”
这是报应吗?
我怜惜地看着那些被毁掉的蒲公英种子,却无可奈何。
洛月言,你为什么连喜好也要迁就旁人?
我向往自由,你便为我种下满园风色。
那现在我只想爱你。
你眼中却没有我了。
9
洛秋语来找我时,我正在洗衣服。
昨夜不知触怒了洛月言的哪根弦,她将我吊起来打了一夜。
衣服的每一寸都沾上了血迹,我没有多余的衣服,此时光着上身被洛秋语看了个正着。
她心疼地想为我披衣服,我却躲开了。
她摇摇头:“你为什么如此倔?”
我冷眼瞪着她:“上辈子,你不是一直在做这些事,你忘了?”
“可那并非是我本意。”洛秋语温柔地抚摸上我的脸,“那些事也不是我做的。”
她声音轻轻,好像真的不在意上辈子那些事情。
我盯着她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洛秋语。”
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,我们同时转头,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虚影。
洛秋语被打翻在地,还弄洒了我的盆。
洛月言阴着脸走过来:“你在勾引谁呢?”
她这架势好像要把洛秋语活剐了,我连忙拦住她:“别生气。”
“你护着她?”洛月言推开我,“你忘了自己是谁的东西了!”
我蹙了蹙眉:“大小姐……”
她却猛地将我拉走,甩在门里。
我只听见一声落锁的声响,再之后,我光着身子在地上躺了一天。
天黑了,她终于将门打开,手里拿着一把刀。
我有预感她要干什么,连连后退。
洛月言微笑着步步逼近,将刀放在火折子上烧。
“你不是喜欢光着吗?”
“我让你光。”
我被她用鞭子捆着,面朝地被压制。
那把刀锋利无比,在我肩头落下一道又一道血痕。
她连块发泄的布都不舍得给我咬着,疼痛让我的嘴唇变得惨白,下一刻却冒出鲜红。
那一口唇被我咬烂,血迹触目惊心。
事后,洛月言漫不经心地擦刀,临走之前也只是扫了我一眼。
“宿主恶女值已达百分之五十……”
我躺在血泊中。
背上赫然刻着一个“妓”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