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还是那个配方

不是,我招谁惹谁了……这下子轮到郭灶火挠头,众人哈哈大笑……

郭灶火头一缩,连忙开溜,顺着大路继续往前,边走边听身后传来那小凤仙的骂声:“谁家没有姐妹,谁家没有闺女侄女外甥女,谁不是娘养的,那些不要脸的能对别人家的姑娘说些下流话,下次他自家的妈,姐妹,闺女,侄女,也会被别人戏弄……”

这句话骂的狠,在场的男人们本来就理亏,被骂的连个屁都没人放一声。

这小凤仙说的有理有据,哪怕你是老光棍,但你总归是妈生的吧,你妈也是从小姑娘的时候过来的吧。

“散了散了,一个个没吊事,净搁这胡鸡布扯,都是找骂的,活该……”

牵大叫驴的老头忙活的满头大汗,见这小凤仙骂的唾沫星子乱飞,他实在听不下去了,对众人一阵训斥。

众人如获大赦,趁坡下驴,一个个头低眉耷,顺着小巷口快步离开。

郭灶火前方出现一个岔道口,一条道直通大坝,向西北方向延伸,那里就是他们这个公社最大的水库,窑厂在这个大水库的西北角,打砖坯用的水就是从这里来的。

石粉厂在这大水库的东北角,另一条道下坡继续向东延伸,郭灶火的家就住在路北边。

每年夏天的时候,河里会有很多人洗澡,也是暑期间孩子们的天堂,一到暑假,河里到处都是摸鱼捉虾的小孩和洗衣服的妇女。

郭灶火这个庄子名叫白石屯,顾名思义这个庄子附近白石头比较多。

与白石屯紧邻的是小牛庄,两个庄子之间隔着一条弯曲小河,河上游就通着大水库,大坝上设有一个闸口,每年六、七、八月份发大水的时候,水库里的水位满了,就从这里泄洪下去,遇到干旱的天气,也会从水库里放水到下游浇庄稼。

今年过年后下了几场大雪,田地里的小麦长得很滋润,大水库里的水一直在蓄着。

此时这条小河里的水很浅,河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,水里游着很多小手指长的小鱼,水边趴着一些傻傻的虾虎鱼,几个小孩子手拿绑着蚯蚓的粗白线,赤着脚蹲在水边钓虾虎鱼,有两个六七岁的小子还穿着开裆棉裤,小吉儿被冻的缩成了尖锥,看上去有点像虾虎鱼。

这种虾虎鱼傻傻的很容易上钩,咬住蚯蚓不松口,轻松拎上来。

从这条水泥石拱桥上走过去就算入庄了,一条大路顺着小河向南,河东边的是本庄人,河西边住的是小牛庄的人,这个村庄里的人大多数姓牛。

刚走到村头,就听有人在叫他:“火叔,快来帮忙抬狗。”

郭灶火寻声望去,见两个八九岁的小子正在用棍抬两条链旦狗,见到他,开心大叫。

抬狗这事,郭灶火三四年前还经常干,也是行家里手,所以这俩小子一看见他就叫过去帮忙。

“回家抬你爸跟你妈去!”

郭灶火刚才被那小凤仙臭骂一顿,心里窝了一肚子火,闻言没好气的骂道。

他话音刚落,就见从猪圈后面窜出一道人影,手里拿着小树条,边跑边叫:“灶火你这个倒霉孩子,看我今天不裂(lie,第三音)烂你的嘴。”

“表嫂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郭灶火撒腿就跑,后面传来扔石头和笑骂声,“你这个倒霉孩子,以后你说媳子,我天天去捣拱,让你去跟村头的杨蛋拜把子。”

杨蛋是本村的老光棍,这不是他的外号,他打出生就这一个名字。

农村起名字就是这么稀奇古怪,什么羊蛋,狗蛋,毛蛋,骚猪,骚羊,小猫,小狗,小牛,小驴……

后世人们普遍认为,这时候的小孩取小动物名是图好养活。

其实不是。

这时候农村人没什么知识文化,取不出宇轩,博文,轩昂,超宇之类的名字,很多庄里有十几个孩子重名小二,小三,小四,小五,小六的。

村间路七八钮的由西往东蔓延,一路上坑坑洼洼,晴天时尘土飞扬,到了下雨天那才是真正的水泥路,全是雨水和黄泥。

路两边栽满密密麻麻的杨树,每年五月时节,满村都被白色的杨絮子包围,这东西粘人皮肤上奇痒,令人厌烦。

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千思万念的家人,老而重生的郭灶火内心忽然有点莫名的紧张,内心反复想象着见到家人时该如何开口。

转过一个弯,郭灶火远远看见母亲何家秀和大嫂舒小柳各拿铁锨,在猪圈边上把干粪装到驴车上。

头戴虎头帽,穿开裆裤,穿虎头鞋的侄子郭斐文蹲在一边拉屎,瘦骨嶙峋的大黄摇着尾巴蹲在他身后,眼巴巴地等着。

奶奶蹲在门口的草垫子上晒太阳,一手拿鞋底和锥子,一手拿着针和线,她每一次拿起锥子,都会把锥尖在头发上荡一下才锥鞋底。

在大门西侧有一个牛槽,系着一头尚未成年的小草驴。

路还是那条路,树还是那些树,亲人还都安好,就连这乡村的味道也都没有变,清新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猪屎羊尿味,郭灶火本来想等走近了再给母亲和奶奶一个惊喜,可内心的激动让他忍不住大叫:

“妈,奶奶,我回来了。”

“我多稀罕你哦,搞得好像七八年才回来一趟似的。这才干几天活啊又回来了,是煎饼吃完了才回家的吧!”

何家秀围着粗布围裙,头上顶着蓝色方巾,铲起一铁锨干粪放驴车上,这才回头上下看了几眼儿子,见他穿的破破烂烂,她心里一阵阵的疼,“你回来的正好,帮我拉粪下湖(田)布开。”

粪晒干了,趁天干拉到春茬地里布开,等一场大雨下来,干粪和泥土融在一起,就可以种花生了。

重生回来见到母亲,郭灶火内心原本激动忐忑,可老娘这一嗓子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,让他那颗忐忑的心瞬间放松:“我都干了一夜的活了,你想累死我啊!”

“呸呸呸,”何家秀连连吐唾沫,咬牙切齿指着儿子骂道,“你这个小混蛋,净说些不讨喜的话,哪句话钻人脑子(讨人厌)说哪句。”

“三爷!”

看见三爷走来,郭斐文把屁股一撅,大黄伸出舌头把屎舔干净,小家伙一溜烟朝郭灶火跑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