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神罚（一）

神界中枢高塔的穹顶之下，毁灭之神伫立在星轨仪前，暗紫色长袍被流转的星光镀上一层冷银。无数星系模型在穹顶缓缓旋转，而此刻他的目光死死锁住一道猩红裂痕——那道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神界边缘的星云，像一柄悬在脖颈的利刃。

三日前，海神唐三的虚影在此处凝现时，连空气都染上了咸涩的海风气息。

“毁灭，观测结果出来了。”

唐三指尖点向裂痕深处，一团混沌的暗金色星团在虚空中显形，“按照轨迹计算，这个未知星系将在三十个神界日内与神界相撞。”

毁灭之神的瞳孔骤然收缩。星团表面翻涌的并非普通星尘，而是无数扭曲的黑色漩涡，所过之处连时空法则都被绞碎成齑粉。

“迁徙还是迎击？”他黑袍下的手指已扣住毁灭权杖。

“迁徙需要至少五十年重构神界根基，来不及。”唐三叹息一声，海神三叉戟的虚影在身侧明灭，“我已命情绪之神在星系外围布下缓冲结界，但最多延缓十日……剩下的，交给你了。”

回忆被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打断。

毁灭之神转身时，眼底未褪的冷戾瞬间化作春水。生命女神正踏着星光走来，翡翠色裙摆扫过地面，枯萎的星轨藤蔓在她足下绽出新芽。

“小绿，你……”他刚要开口，却见她眉眼含笑地竖起一根手指。

“先别问。”她指尖绽出一朵金蕊白花，轻轻别在他领口，“我去看看新培育的星泪草，或许能稳定神界植物的魂力波动。”

他蹙眉握住她手腕：“这种时候还管花草？”

“越是这种时候，越需要生命延续希望呀。”

她笑着抽回手，转身时发梢拂过他下颌，“对了，你领口的白花叫寂雪，能吸收毁灭气息——记得别用神力烧了它。”

毁灭之神望着她渐远的背影，权杖重重顿地。神界中枢的警报法阵轰然启动，七十二根暗紫光柱刺入苍穹，将裂痕所在的星域笼罩成牢笼。

“传七原罪神！”他冰冷的声音在殿内回荡，“三日內，我要所有神祇的毁灭之力汇入中枢！”

而此刻的生命女神并未走向植物园。

她穿过神界最隐秘的轮回回廊，停在一面刻满神纹的古镜前。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，而是一颗被绿金色光芒包裹的星球——正是唐三提及的暗金星系核心。

“果然……是起源之种。”她掌心按上镜面，唇角扬起释然的弧度。

三天前，当毁灭之神彻夜计算星轨时，她在唐三送来的星尘样本中发现了异常波动。那些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深处，竟藏着创世神消失前散落的生命本源。若能将其引入神界，不仅能抵消撞击，甚至能孕育出更强大的神界法则。

“毁灭，这次换我来守护你的执念。”她指尖凝聚出一枚翡翠符文，毫不犹豫地按入心口。

剧痛让她踉跄扶住镜框，嘴角却笑意更深。符文如根须般在她体内蔓延，抽取着生命神核的本源力量——这是唯一能短暂打开起源之种封印的钥匙。

神界中枢的毁灭之神突然捂住心口。

领口的寂雪白花毫无征兆地枯萎，一缕翡翠色光丝从花瓣飘出，朝着轮回回廊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
那缕光丝化作蝴蝶样，静静的停靠在生命女神的身旁。砰的一声化作点点光芒进入生命女神体内。

这看似寻常的变故，生命女神却震颤了下。她没想到在这种关头，下届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！

璟儿有生命危险！

斗罗位面，史莱克学院。

海神阁内，黄金古树的根须如同流淌的液态日光，将昏迷的璟儿缓缓托举到半空。树冠垂落的金丝裹住她单薄的身躯，却在她胸口半寸处停滞——一缕紫黑色火焰正从她心口裂隙中钻出，火焰尖端裂开细密的獠牙，撕咬着试图靠近的金芒。

“连黄金树的创生之力都压不住？”宋老的拐杖重重顿地，翡翠色魂力如潮水漫向璟儿，却在触及火焰的瞬间蒸发出刺耳的“嗤嗤”声。那火焰竟顺着魂力反扑而上，险些烧穿她的袖口。

“都退开。”庄老沙哑的嗓音从后方传来。他枯瘦的掌心托着一枚翡翠色魂核，脚下九枚魂环次第亮起，最后一环的血红光芒几乎将海神阁穹顶染成赤色。生命古树的虚影在他身后拔地而起，虬结的根须与黄金树缠绕共鸣，磅礴的生命力化作万千绿蝶扑向璟儿。

紫黑色火焰骤然暴涨！

火焰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面孔，有星斗大森林中惨死的魂兽，有白虎公爵府狞笑的仆从，最后定格成白发少女讥诮的紫瞳。绿蝶群尚未触及璟儿便被黑焰吞噬，生命古树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卷曲。庄老闷哼一声，唇角溢出血线，却仍死死盯着火焰深处——那里有一簇金芒在璟儿心口倔强闪烁，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子。

“古怪……太古怪了。”庄老的指尖微微发抖。他活了两百七十年，救治过被邪魂师抽干精血的孩童，缝合过被深海魔鲸撕碎的躯体，却从未见过如此诡谲的能量博弈。那紫焰分明是至邪至暴的毁灭之力，可对抗它的金芒却并非光明属性，反而透着一股漠然的神性，仿佛只是随手镇压蝼蚁。

黄金古树突然剧烈震颤！

缠绕璟儿的根须猛地收缩，将她重重甩向地面。宋老闪身接住的刹那，所有金丝齐根断裂——古树竟主动切断了与她的联系。紫焰趁机暴涨成三米高的火柱，火舌舔舐过的石砖瞬间化作黑灰。而璟儿胸口的金芒终于显露出本体：一枚布满裂痕的绿金色符文，正从她血肉深处缓缓浮出。

“这是……神祇的诅咒？”庄老瞳孔骤缩。他曾在古籍中见过类似纹路，万年前罗刹神陨落时，眉心便爆发出同样的绿金色光芒。但眼前这道符文更加复杂，边缘延伸出的枝蔓状纹路，竟与黄金古树树干的天然神纹有七分相似。

“不是诅咒。”沙哑声突兀响起。众人悚然回头，只见本该在外院的穆恩不知何时现身阁内。他苍老的指尖隔空点向符文，一缕稀薄却凝练至极的光明魂力渗入裂缝，“是神罚——有神明将自身的烙印埋在了这孩子灵魂里。”

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，绿金符文突然炸开一道光刃。紫焰发出凄厉尖啸，火柱中央竟撕开一道空间裂隙，隐约可见在一片同时存在黄昏与凌晨的镜湖空间中，悬浮的各样古镜。镜中白发少女的虚影朝着璟儿伸出手，唇瓣开合间，海神阁所有的琉璃窗同时爆碎。

“你属于这里……”

精神之海！？三人对刚刚所见的画面都面露惊色，那么具象的精神之海需要魂师有一定的精神力造诣才可以做到，面前这个才一环魂师的璟儿怎么可能做到？只有一种可能了，这是人死亡前的回光返照。

“那名叫霍雨浩的学员，协议是否看过？”庄老问向一旁的宋老。

宋老点点头，手中出现一份羊皮卷。敞开，上面正好有“霍雨浩”这三个字。

庄老看向另一旁的穆老，他也是领会的点头。既然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，那么就该进行今日最重要的环节了。

昨日，海神阁会议。

“我反对！”玄老一掌拍在桌上，酒葫芦震得哐当作响，“那丫头体内的东西连黄金树都排斥，你们敢保证她醒来不会炸了海神阁？三年前，星罗皇家学院的邪魂师渗透的教训还不够吗！我不允许史莱克发生这种事！”

言少哲缓缓起身，白袍上的凤凰纹路在魂力激荡下泛起赤光：“玄老所言极是。史莱克经不起第二次镜湖之乱。“他目光扫过庄老，“救治她需要消耗多少资源？是否值得？她日后能为史莱克带来什么？武魂系今年的预算已经——”

“预算？”庄老冷笑一声，生命古树的虚影在身后暴涨，枯叶如刀片般簌簌落下，“言院长，你七年前挪用魂导系经费扩建斗魂场时，可没提过‘预算’二字。”

魂导系副院长钱多多突然咳嗽起来。他摩挲着手中一枚八级定装魂导炮核心法阵，金属表面倒映出他纠结的面孔：“那个……从魂导科技角度看，她体内的能量结构或许能革新魂力压缩技术。但我们需要至少三十年观察期——”

“三十年？这丫头活得过今晚吗！”宋老的拐杖重重顿地，翡翠魂力化作藤蔓缠住钱多多的手腕，“你们魂导系天天念叨‘风险投资’，现在倒畏首畏尾了？”

穆恩忽然抬手。

空气骤然凝固，黄金古树的根须如巨蟒般盘踞会议桌中央，尖端指向璟儿昏迷的偏殿方向。

“三个月前，贝贝跪在我院门前三天三夜，只为多求一张外院的推荐信。”他浑浊的瞳孔泛起金芒，“他说，那孩子眼里有光——和万年前那个人一样的光。”

满座哗然。

玄老脸色铁青：“师叔，您这是拿史莱克万载基业赌一个‘可能’！”

“赌？”穆恩低笑一声，根须突然刺入自己胸口，抽出一团跳动的金色光球——竟是海神阁传承核心，“六十年前，我押上性命收容被圣灵教追杀的张乐萱时，你们也说这是赌。”

死寂中，庄老将一纸契约推至桌心。羊皮卷上血纹游走，赫然是传闻中的“魂契之誓”。

“救治可以，但有三个条件。”他枯指划过条款，每念一句，契约便浮现金色神纹：

“一、治愈后，璟儿需植入九级魂导器‘锁神环’，终生受海神阁监控；

二、其魂力晋升至七十级前，不得离开学院三十里范围。如有特殊情况离开，必须派遣一名封号斗罗级别的史莱克教师监管；

三、若力量失控……”他顿了顿，“由老夫亲自执行‘生命剥离’。”

言少哲瞳孔骤缩：“这是把活人炼成魂导器素材！”

“错。”庄老指尖点在契约末尾的翡翠叶印记上，“是让她成为史莱克的‘鞘’——藏锋之鞘，出鞘之刃。”

表决时刻，黄金古树的根须化作七条光带缠住众人手腕。当穆恩的光带率先染成金色时，贝贝的声音突然穿透结界：

“我愿以蓝电霸王龙血脉为质！”

殿门轰然洞开，贝贝跪在阶前，左臂龙鳞尽褪，鲜血顺着雷纹滴落，“若璟儿失控……我亲手斩她。”

根须光带在窒息般的沉默中逐一转金。唯有钱多多的光带灰暗如铁——魂导系，弃权。

穆恩将契约按入黄金树主干，古树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

“契约成立。”他望向偏殿，紫黑色火柱正透过窗棂将夜空染成炼狱之色，“明天，让我们会会这位‘神选者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