体育课的哨声刺破六月粘稠的空气时，王鹏正在篮筐下转球。他小麦色的手臂肌肉绷紧，篮球在指尖旋转出残影，像颗微型地球仪。嘚瑟地跟周围人炫耀着他高超的技术，头晃来晃去跟嚼了二斤槟榔似的。陈默蹲在三分线外系鞋带，突然抬头喊了句：“转这么久也不见你地理及格啊！”
哄笑声中，王鹏一分神，球脱手砸在篮板上。我注意到他后颈青筋暴起，像极了上周被张老头没收手机时的模样。
“三对三，输的队买汽水。”体育老师老杨嚼着口香糖吹哨，不嫌事多的也凑着热闹。他脖子上挂着个上世纪90年代款式的秒表，漆皮脱落的地方露出铜色疤痕。
苏晓雪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口：“许一天，你和陈默、胡昊一组。”她的美甲在阳光下闪着贝壳光泽，“王鹏那组有校队的人，恐怕对咱队不利。”
“我来！”我还没反应过来，胡昊已经抱着球滚进场内。他今天换了双荧光绿带着黑色对钩的缤纷水果鞋，跑动时像两团移动的鬼火。
比赛开始五分钟，比分牌就惨烈得像是物理卷子上的红叉。王鹏每次过人都会故意撞陈默肩膀，球鞋摩擦地板的尖啸声混着汗水的咸腥。陈默的校服后背渐渐洇出汗渍，形状像幅抽象派地图。
“不是你撞我几次了？犯规！”陈默第三次被撞倒时终于爆发。他撑着膝盖站起来，手肘擦破的伤口渗出血珠，在阳光下像颗浑圆的露水。
王鹏转着球冷笑：“碰两下就哭唧唧，跟个娘们似的。”
“诶诶诶，真没劲！”王鹏挑衅似的对陈默竖了个中指。
空气突然凝固。我看见苏晓雪猛地攥紧记录本紧盯篮球场，林雨眠合上手里的《五年高考》，胡昊的冰镇汽水在塑料筐里渗出冷汗。
陈默突然笑了，笑中带着一股狠劲。他抹了把额头的汗，随手在球衣上蹭出血印：“大家说，比娘们还娘们的是谁？上周是谁在更衣室还偷偷喷止汗喷雾、贴肌肉贴？”
场边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。王鹏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，篮球带着风声砸向陈默。胡昊的胖躯突然爆发出惊人敏捷，横插进来用大肚子接住这一击。
“我的腹肌！”他哀嚎着倒地，却偷偷冲我眨巴眼。老杨的哨声和哄笑声混作一团，夕阳把所有人的影子拉长成滑稽的皮影戏，极具青春张扬不羁的气息。
混乱中，我看见林雨眠弯腰捡起滚落的汽水瓶。她马尾辫散开几缕碎发，随着动作扫过练习册封面——那本绿色封皮的笔记本里，突然飘落一张略微褶皱的纸片。
我鬼使神差地挪过去，装作系鞋带的样子，偷偷捡起那张纸片。那张飘到球架下的纸片，是张去年平安夜《你的名字》的电影票根，存根处有行小字：
“2016.12.24 19:30 7排5座”
票根边缘染着抹茶绿荧光的痕迹，和她常用的那支荧光笔颜色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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