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跳跃,韧带惊醒,小腿肌群惊声尖叫,双脚沾染躁动的沙粒腾空,纵身向前,伤口流溢的鲜血瞬间被火焰蒸发成一阵血色的薄雾,咬牙坚持,翻滚,落地。
穿越第一个火圈,水手猴子成功了,它成功了!
伴随主持人野兽般的咆哮,环绕沙地舞台的观众席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虚幻的影子,它们欢呼雀跃,爆发出仿若雷霆般的掌声,炽热声音汇成的海浪一股脑儿钻进我的耳朵,我甚至还能听到某位女士用温软的语调说出“要嫁给我”的惊人言论,灯光聚焦,望去,影子在一点点凝实。
皮肤白皙,一袭蕾丝素裙,姣好的面容在轻薄的黑色面纱下若隐若现。
尽管当时单身,可我却实在没时间回应这位因梦幻与现实交织而出现的“不存在女士”的爱意。
因为在我身后,同样受邀参加这次表演,作为助演嘉宾的豺狼,只晃动脑袋,片刻踌躇,就成功克服野兽对于火焰的原始恐惧,残爪摩擦沙石,后腿发力,极为漂亮地完成了它的表演。
观众席上,掌声再度响起,甚至比我刚才还要热烈,更是有不长眼的蠢笨家伙直接站了起来,向空中飞舞它们的帽子,而那位倾心于我的女士呢,很遗憾,她变了心,她同样向豺狼发出她的爱情宣言。
灯光再度聚焦,依旧是一袭优雅的素裙,在轻薄黑纱下的是一张姣.....
微风吹拂,黑纱荡起,其下,长鼻,利齿,猩红嘴巴......
该死!
该死!
该死!
我狠狠往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,抓住火辣痛感所带来的真实的线,玩命拖动脚步,于豺狼落地的同时避逃。
表演继续。
菱形,三角,五边形,六芒星.....
穿越第二个火圈!
穿越第三个火圈!
......
三角,菱形,五边形,六芒星......
欢呼,掌声,主持人的嘶吼,已经彻底撕开伪装的“不存在女士”用指尖抓挠木板的刺耳声响,还有持续不断的重金属摇滚乐,在这些嘈杂到极点的噪声的陪同下,我,或是说是水手猴子穿过了一道又一道致命的火圈,即将抵达终点,位于西门的那杯甜蜜酒水所涌现的泡沫就快流到我的脚边。
就差一点,就差一点。
平常,普通,圆形——最后的火圈。
起跳,极为熟练地从火焰中穿过,我甚至还有时间回头冲豺狼竖起中指。
平稳落地。
可就在我已经准备像东门那样,通过助跑,攀上看台,与那些虚幻的观众站在一起的时候,位于最后的火圈之后,看台之前的阻挡之物却再度让我傻了眼。
那是一直被我忽略,当成马戏团背景的东西,一架梯子,一架快触及棚顶,与那颗迪斯科光球为伴,随风摇曳的绳梯,而它所抵达的终点是.....
欢—迎—来——最后的———
主持人故意拖尾的长音敲击着鼓膜。
空中飞人!
观众们沸腾了。
厨师小姐,为了帮助你理解,这里我需要具体和你说一下空中飞人这一项目的流程。
首先当然是那门“大炮”,水手猴子们被相继投掷到空中,运气好的会被空中架设的弹力网接住,然后快速抵达空中飞人最终项目的场地。
运气不好,没够着弹力网的,就有些麻烦了,它们先是掉回到沙地,由缓冲垫接住,然后像我一样进行钻火圈的节目,再通过尽头的梯子向上。
嗯,这就是大概的流程,其中关于缓冲垫的部分是我自己加上的,他们应该不会猴子直接砸向地面吧。
应该吧?
可能吧....
所以,撇了眼已快碰到我胳膊肘的火墙,没有办法,我只能变成一只没有抓住弹力网的水手猴子,抵达尽头,在火墙合拢前爬上绳梯。
将身体交给因时间氧化而变得发脆的绳结,手脚并用,向上。
当然,我的老朋友豺狼也不会安心变成一顿烧烤大餐,它在火焰烧到尾巴的前一刻,同样爬了上来。
抱歉,我又忘了,它没有尾巴了。
火墙交错,干燥异常,早就没了桐油庇护的绳梯被瞬间点燃。
吼!
豺狼挥舞残爪,锋芒在我小腿留下血痕,我也没有客气,抬脚冲着它那愈发肿大的鼻子猛踹。
刚开始,我和豺狼还在攀爬间隙进行这有一搭没一搭,虽然弄不死对方,但怎么能让对方不爽的交手,可后来,随着火焰逼近的速度越来越快,我俩便极为默契的停火休战,只是向上。
所以,厨师小姐,在这无人知晓之地突然上演一出颇为有趣的画面,我向上攀爬,想要赶紧寻得那杯姜汁啤酒,豺狼拼命追逐,想要彻底结束它【因为一罐蜂蜜引发的血案】。
而火焰呢,嗯,它只是单纯想烧死我们俩而已。
就像因失温而出现的酒馆被替换成了整个世界,幻觉仍在继续,我手中所交替抓握的绳结一会变成生满尖刺的荆棘,一会变成吐露红芯的危险毒蛇,哈哈,它甚至会变我那酒鬼父亲曾用来教训我的那根皮鞭。
刺穿手掌,注入毒液,皮开肉绽.....
假的,假的。
又是一节,流浪汉手中的砖头。
抓住。
又是一节,滴落献血的匕首,那把杀死小狗,后来又用它结束养父生命的匕首。
犹豫。
抓住。
假的,对,假的,全他妈是假的!
豺狼贴身,火焰逼近,攀爬,攀爬,快了,就快了,最后一节,最后一节!
伸手向上,但当我抬头,目光触及之时,手指却如触电般缩回。
没有獠牙,并不腥血,它不是什么惊悚之物,也不蕴含某种冰冷幽暗的意味。
它只是一双手,一双紧紧闭合,生着冻疮与裂口却温柔依旧的手。
脖颈传来灼痛,熟悉的,深处在记忆深处的声音贴着我的脸。
【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呢?】
【让我带你走吧。】
身体停滞,豺狼张合的利齿几乎与火焰在同一刻到来。
而我的注意力却完全被一只紫色蝴蝶所吸引,它煽动着翅膀,盘旋,飞舞,在空中留下一条有关【殇】的光弧。
它慢慢下落,最终用它那柔嫩的触足落在了手上。
破碎,时间流速恢复,利齿刺破我的皮肤,火焰点燃我的裤脚,可我依旧盯着那只蝴蝶。
沉寂不在,那双手动了,合拢的十指张开,它.....它伸向了我。
我的眼眶红了。
颤音,蕴含强烈情绪的声音再度响起。
【活下去吧,像野狗一样.....活下去....】
抓住,我抓住了它。
向上。
利齿闭合,火焰燃烬。
最终,我抵达了平台,泪水滑落。
前进,最后的项目——空中飞人。
那是一条由一个个间断的木质秋千组成的危险小径,稍有不慎便会坠入脚下已经旺盛燃烧的火海。
可我不会犹豫了。
在豺狼抵达的同一刻,我踏上了第一道木板,每每踏足,这开裂,摇摇欲坠的朽木便会化作一群纷飞的蝴蝶。
不知何时,穿行而过,抵达对岸,只要通过安装着的螺旋滑梯,便能抵达最后的终点,姜汁啤酒。
他们还为水手猴子准备了两种工具,一个是独轮车,一个则是安装有某种武器模样的四轮板车。
毫无疑问,我选择了后者。
坐上座位,临近滑道,回头。
我要看的当然不是在秋千上跳芭蕾的豺狼,而是穿越梦紫色的蝶群之后的那一双手。
呵,她在冲着我摆手,在说再见。
嗯,再见。
再见....
我会活下去,像野狗一样活下去。
轮轴转动,下落,疾驰,抵达终点,穿越甜蜜之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