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血色绣痕2

暮色如墨,渐渐吞噬了许宅的雕梁画栋。这座曾显赫一时的宅邸,如今却笼罩在一片压抑与不安之中。许宅的阁楼,那原本是许父特意请来城中最顶尖的工匠,耗费无数心血,为宝贝女儿许妍精心打造的梦幻空间。每一处造型设计都独具匠心,从精巧的飞檐翘角到别致的窗棂雕花,无不彰显着工匠们的高超技艺;每一处装饰布置都美轮美奂,柔软的绸缎帷幔、璀璨的琉璃灯饰、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名贵字画,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,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赞叹不已。

然而此刻,这曾经充满温馨与美好的阁楼,却成了困住许妍的牢笼。雕花栏杆上,许妍的手指微微发白,她艰难地挪动着脚步,一步一步,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。楼梯发出的吱呀声,在寂静的阁楼里格外刺耳。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父母相处的点点滴滴,那些温暖的笑容、亲切的话语,如同一把把利刃,狠狠刺痛着她的心。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,模糊了她的双眼,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冰冷的台阶上。

她俯身拾起遗落在地上的绣品,那上面还残留着未完成的精美图案,却也沾染了污渍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污渍,仿佛想要抹去这残酷现实留下的痕迹。月光透过阁楼小窗的铁栅栏,在青砖地上切割出惨白的纹路,宛如一道道伤痕。许妍跪坐在冰凉刺骨的地面上,目光所及之处,皆是回忆,皆是悲伤。她完全沉浸在痛苦之中,忘记了握紧的双拳里,指甲早已深深陷进肉里,鲜血顺着指缝缓缓蜿蜒而下,在月光的映照下,渐渐凝成暗红的痂。角落里,雪儿蜷缩着小小的身子,抱着膝盖,浑身瑟瑟发抖,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,在空荡荡的阁楼里回荡,更添几分凄凉。

“吱呀——”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,一股寒气涌入。顾青身着笔挺的军装,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,身后跟着两个端着食盒的士兵。他随意地瞥了眼满地的狼藉,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,伸手将食盒重重地放在桌上,瓷碗相互碰撞,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。“许小姐若是想饿死自己,大可不必连累这丫头。”他的声音冷漠而又带着一丝嘲讽。

许妍猛地抬起头,凌乱的发丝垂落在眼前,遮住了她半张脸。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憎恶,仿佛一头受伤的小兽,随时准备奋起反抗。“你想怎样?”她的声音带着颤抖,却又努力保持着镇定。

顾青轻笑一声,慢条斯理地解开军大衣的纽扣,在太师椅上坐下,皮鞋有节奏地叩击着地面,发出“哒哒”的声响,如同死神的脚步声。“苏北战局瞬息万变,本少帅也不会久留许宅,所以这宅院是烧是留,全看许小姐的意愿。”他的语气云淡风轻,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。

“你想烧了许宅?你怎可如此残酷?你可知道宅院里还住着许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。你烧了许宅,他们将无家可归。”许妍声音颤抖着,眼中满是愤怒与绝望。

“这些与我何干?我说过,是烧是留,全凭你的意愿。”顾青把玩着一把袖珍手枪,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,那笑容让许妍不寒而栗。

“哼。”许妍轻哼一声,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,“我明白了,你这是看上我了对吗?只要我答应跟了你,你就会放过许宅,是这个意思吗?”她的心中满是屈辱,但为了许宅的众人,她不得不说出这样的话。

顾青笑而不语,手中依然不停地把玩着手枪,那动作仿佛在无声地威胁着许妍。

“好,我答应你,只要你放过许宅,一切都好说。”许妍冷声说道,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。她知道,这或许是她唯一能保护许宅的办法。

顾青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许妍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。他收起手枪,接过属下手里的食盒,将几碟家常菜摆放在桌子上,语气平淡地说:“吃饭。”

许妍拉过雪儿,从容地坐下来,仿佛她并未经历过丧亲之痛。但她那冷峻的表情,眼底深处弥漫的阴郁,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痛苦与挣扎。

就在许妍要动筷子的时候,顾青忽然开口问道:“许家的生意,许小姐知道多少?”

“你,就是个魔鬼。”许妍没想到顾青不仅惦记着她的人,竟还觊觎着许家的生意。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,却又无可奈何。

“你前日不还数落我不该吃着老百姓的俸禄吗?如果能有许家生意支撑,我军的俸禄开支就无需劳烦地方百姓了。”顾青从容不迫地说,语气中带着一丝理所当然。

“无耻。”许妍低骂一声,眼中满是厌恶。

顾青并不生气,他微笑着靠近许妍,伸手掐住她的下巴,力道大得让许妍感到疼痛。“许家的一切都已是我的囊中之物,包括你。”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占有欲,仿佛许妍已经是他的所有物。

说完,顾青松开一脸窘迫而又愤怒的许妍,起身离开。他的背影高大挺拔,步伐坚定而决绝,就如同在沙场上一般的杀伐果断,让人望而生畏。

但许妍毫不畏惧,她挺直着身子,仇恨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顾青的身影,声音铿锵有力:“就算粉身碎骨,我也要让你血债血偿。”她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复仇之火,这火焰,将支撑着她度过接下来的艰难岁月。

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,死寂中,顾青突然转身,声音凌厉:“很好,我倒要看看,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。”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挑衅,转身离去,留下满室的压抑与绝望。

日子在煎熬中一天天过去。许妍在痛苦中慢慢冷静下来,她知道,一味地悲伤和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。她开始思考如何报仇,如何救下许家遍布全国各地的生意。这是一场艰难的战斗,但她别无选择。

只有八岁的雪儿不懂这些复杂的事情,她只知道小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。她怯怯地望着许妍,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期待,希望许妍能够有办法带她脱离这个可怕的地方,逃离这群可怕的人。

许妍拍拍雪儿的手,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。她找出纸和笔,开始着手自己的计划。每一笔,每一划,都承载着她的希望和决心。

又过了几日。这天傍晚,夕阳的余晖洒在许宅的屋顶上,为这座古老的建筑镀上了一层血色的光芒。顾青又一次出现在阁楼。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,随意地扔在桌上,纸张在桌面上散开。“西北大军已经逼近城郊,许小姐若是再不做决定,恐怕连给父母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。”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,眼神紧紧盯着许妍,仿佛要将她看穿。

许妍沉默良久,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利弊。终于,她突然开口:“我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。”她的声音虽然平静,但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
顾青挑眉,饶有兴趣地说:“说来听听。”

“第一,永远不许为难许宅的人;第二,送雪儿上学,直到她年满十八岁;第三……”许妍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,“等战事结束,你要亲自跪在我父母坟前谢罪。”

顾青闻言大笑,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。“前两个条件可以答应,但第三个——等你有足够的筹码再说吧。”他收起笑容,目光灼灼地盯着许妍,眼神中充满了压迫感,“不过,从现在起,你就是我的太太,许家家宅更名顾家大院,你就是顾家大院的女主人。”他的话语,如同一声沉重的宣判,将许妍推向了另一个未知的深渊。但许妍知道,这只是她复仇之路的开始,她绝不会轻易屈服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