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相思结

望都的风云,总是鬼神莫测,这几日总是乌云密布,压抑在人的心头上,压的人心疼。

“这是相思结连着相思劫,你可有求而不得的心上人?看来我是只能帮你一人解了……”十五六岁少年,头戴一枚桃木簪子,青衣青衫,清纯的面庞。

他把玩着手里的红丝结,眼神带着淡淡忧伤,嘴里嘀咕着。

“这就是你们家族的秘密?”一旁女子面无表情开口。

“是啊,家门已被灭,就剩我一人还会解这相思结了,既然你救了我,自然是要报答你的。”少年抬起头。

“何为结,何为劫?”

“这结越多,陷得就越深,久而久之,就会变成一道人人难过的劫……”少年解释,数了数线上的结。

“不多不少,刚好九个,再差一个便要沦为劫了,你该高兴遇到了我。”少年笑的灿烂,仿佛很高兴自己掌握的技能。

“若是解开会如何?”女子挑挑眉,绕我兴趣的样子。

“你就会忘记那相思之人。”少年笃定开口,垂眼,掩住那一分神伤。

少年见他良久未语,当女子默认,低头开始认真解结,每一个结都需要他一根手指上的一滴血。

“别解了,这不是我的相思结。”女子修长的手伸过,拉回他放在嘴边的手指,眼神复杂,语气却是淡淡的。

少年疑惑抬头,对上他不符合年龄深沉的眼眸。

“我还未有心上人,你走吧。”女子起身准备离去。

少年看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,缓缓从怀中掏出另一根红丝绳,嘴中嘟囔。

“真的没有嘛?……”那为何刚刚明明还平直的细绳上会突然打上一个结?少年嘴里嘟囔着,看着那件血色身影渐行渐远,可忽然间,那件血色官服停了下来,因为她的面前,多了一袭白衣,一袭比雪还白的身影,白的甚至有些刺痛了少年的眼睛。

“亦初,”女子看见这件白衣,笑了,笑得很开心,也很美,那一瞬间,美的少年有些晃神,在那一瞬间,少年觉得,这件白衣和这件红衣简直就是世间最般配的两个人。

宇文亦初皱了皱眉,看着眼前的冷轻落,随即眉头舒展开来,轻轻的开口,似乎怕打扰眼前这一刻的静美,空灵的声音传入少年耳中,令少年无法相信,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,“姐姐要我成亲!”

冷轻落也是皱了皱眉头,手中捏着相思结的力度更重了几分,这是当初下山的时候她的师尊南玄龙剑赐给她的,说是要替她勘破红尘。而现在,家里人替她向帝后求取婚约的事情她是知道的,可一向骄傲的她没有阻止,因为她在眼前这个男子面前,提不起一点骄傲。“这很好!”

“是很好!”宇文亦初笑了,发自内心的笑了,“姐姐要我做的,我一定会做到,这次也不例外,所以我会娶你,明媒正娶。”

冷轻落有点慌了,她从未想过这个男子会亲口告诉她,他要娶她,明媒正娶,“那……未央?”冷轻落不确定这个男子是不是在逗她开心,对于他对独孤未央的情意,冷轻落从未怀疑,她也不敢相信,这个男子会爱上另一个人。

“未央?”宇文亦初的瞳孔之中有些疑虑。的确,魏仙妩在和他谈话之际提到了冷轻落,提到了玉璇玑,提到了魏凌,甚至聊了聊邀月谷中的魏宸,可是对于独孤未央,魏仙妩只字未提,宇文亦初亦没有再提,所以他有点犹豫,,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娶眼前的这个女子。

冷轻落的眼中闪过几丝失落,果然,提起她的时候他还是会犹豫,可是那件事情,是不是应该告诉他?“亦初,我……”

“怎么了?”宇文亦初很温柔,对于冷轻落,他没有丝毫不喜,这个女孩和姐姐,独孤未央一样,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给了他阳光,温暖,所以他发过誓,不会让她受到来自任何人的伤害,包括自己。

冷轻落咬了咬嘴唇,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,“观星司司座观沧澜前几日发现望都内有魔族奸细混入,是四大魔君级别的。”

“嗯?”宇文亦初心头一紧,对于慕容阡陌的行踪他一向隐藏的很好,怎么会被人发现,就算是观沧澜有着通天之能,在那座观星塔里,能知晓天下事么?

冷轻落抬起头看着这个宇文亦初,“是,是未央!”

“什么?”宇文亦初骇然叫到,“怎么可能?”

冷轻落继续道:“观沧澜颁下法旨,说未央是魔族上任魔尊缪洛之女,已经派出观星司降魔使和金甲禁军前去郡主府。”

“降魔使,金甲禁军?”宇文亦初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许颤抖,别说独孤未央不是魔,就算是魔,观星司的降魔使和金甲禁军这阵容也不是去活捉的,看来他们是要就地斩杀。想到这儿,宇文亦初不禁心口一疼,独孤未央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眷恋和美好,就算独孤未央真的是缪洛之女,那他也会护她一世周全的。

“亦初,你冷静点,观星司降魔使不是你我可以抗衡的。”冷轻落拉住向院外走去的宇文亦初,道。

宇文亦初笑了笑,挣脱冷轻落的阻拦,“轻落,我好不容易将她带到我身边,若是她死了,那这个望都城,乃至整个玄月,便都替她陪葬吧!”言罢,宇文亦初一跃而起,踏上空中腾跃的一只祖龙,向宫内郡主府的方向飞去。

“咦?祖龙?”少年疑惑的眨了眨眼睛,“他很厉害,但有危险!”少年看着离去的宇文亦初,只不过最后那句话却是对冷轻落说8的。

“能救吗?”冷轻落轼去眼角泪珠,看着少年问道。

“自然可以。”少年笑了,红口白牙,显得甚是好看。

未央殿外,一杆绣有南宫二字的大纛在江风中猎猎作响,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,身披金色金甲,虽然面容平常,但是在玄月任谁也不会轻视了这位,因为他手中握着五万金甲禁军,他便是十三侯之一,金甲禁军统领,淮阳侯南宫挚。

南宫挚身边偏生站着一位瘦猴一般的老人,留两撇鼠须,穿得倒是出自苏造工的一流袍子,只不过长相实在磕碜,手执一柄降魔杵,站立于南宫挚跟前,周身来了波动,赫然是一位八境高手。

贼眉鼠眼的降魔使,伸出兰花指捻了捻胡须,怪腔怪调道:“侯爷,为何迟迟不肯捉拿魔族妖孽?”

关于独孤未央的魔族身份,其实观星司早有定论,只不过观沧澜一直阻着不让捉拿,如今趁着观沧澜闭关,少司使便立刻上禀文渊大帝,得了帝旨前来捉拿,可这堂堂淮阳侯南宫挚,皇亲国戚,却在一座未央殿前踌躇不前。

南宫挚未与鼠须降魔使斤斤计较,平淡道:“你若要寻死,我不拦。”

相貌猥琐的降魔使嘿嘿一笑,眼神竟是锋芒异常。

“侯爷,龙痕令主宇文亦初威震诸国,可即使是如此那又如何,你我背负帝命,身负大道,就算宇文亦初有着通天的本领,那又如何?难不成他敢抗旨不尊?”那名降魔使挥了挥手,身后的几名白衣星使即刻挥动手中法器,在空中铭刻,片刻之后,一座金色大阵冲天而起,将整个未央殿笼罩在内。“侯爷见谅,我等背负司座法旨,不敢抗命!”言罢,便要推门进入未央殿,可就在下一刻,降魔使脸色剧变,忙退几步,闪至金色大阵外,阴霾的眸子看着缓缓打开的未央殿大门,天沉如海,雨丝纷乱欲狂,却有绵软的香气从这雨水中滋生而出,香得仿佛掺杂了血腥。

南宫挚的眼角微微一跳,看着那个缓缓从未央殿内走出的紫衫女子。

那名降魔使对着浓云翻滚的天际,微微眯起了眼睛,他刚踏进未央殿,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
“你们是来杀我的,对吗?”那名从未央殿内走出的女子极美,美的南宫挚都有些失神,数千金甲禁军的阵容,足以让世间任何女子花容失色,可这个女子依旧平淡的说,“我今天发现我的命星变得黯淡无光,星盘显示说会有血光之灾……所以你们是来杀我的?”

“只是我没想到,杀我居然需要出动数千金甲禁军和这么多星使的排场。这三山五岳的降魔灵都是被你召唤而来,天地灵力在未央殿外徘徊不去,用来抑制我的修为,观星司,名不虚传!”

“郡主,”南宫挚面露难色,征战沙场数年,骨子里的那种骄傲不允许他对一个女子下手,即使对方是魔。

独孤未央抬起眸子,视线扫过眼前的每一个人,朱唇微启,似乎要说什么,只不过还未等她说出口,那名降魔使手中的降魔杵已经挥了起来。

秋风从殿外进入,拂动他手中降魔杵上的那只铜铃,发出清脆的声音,铃声清脆但绝对没有一丝寒冽的意味,显得无比柔和而悲悯。

降魔使指拈铜铃,慈悲说道:“净世青莲生长于极西净土,最能知邪镇祟,此铃所用之铜在漫漫青莲花田里静养无数万年,最为纯净,后铸身为铃,随司座在世间苦修无数年,渐有灵性自生。”

独孤未央看着降魔使指间的铜铃,忽然说道:“看大师的介绍和诸位的反应,我大概能猜到,你接下来肯定要说这只铜铃能够证明我是魔?”

降魔使肃容说道:“不错。”下一刻,未央殿里响起了清脆的铃声。

充满了慈悲,却并不柔和,反而充满了威严,似乎将要镇荡世间一切阴秽。

铃声传出未央殿,传遍整座望都城。

坐落于宫内的观星塔有十七口古钟,或在亭间,或在殿后,或在廊下,或在梅旁。

这十七口古钟,几乎同时响了起来。

浑厚宏亮的钟声,回荡在未央殿飞檐之间。

却依然掩不住那道清脆漠然的铃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