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着的李简被一股邪气惊醒,他看向旁边的伊莲娜,发现她没事,只是睡的很沉。
之前李简在巨石上刻画了几枚符文,形成了一个屏障,挡住了袭来的暴雨,他想要强打起精神,盯着不知何时会来的敌人,却挡不住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,昏睡了过去。
不知道睡了多久,但可以肯定的是,敌人没有靠近,他布置在周围的陷阱没有被触发,是敌人在都城已经得手,伊莲娜的生死变得无足轻重了?
很快,李简明白了,不管是因为什么,敌人都没打算放过他们两个人,周围的邪气浓度高的连昏睡中的伊莲娜都皱起了眉头。他给自己套上防护,走出了屏障,想要侦查一下发生了什么。
远处战场的方向,一道绿色的气旋直冲霄汉,应该就是邪气的中心,敌人正在通过这种前所未见的法术影响着暴风雨。在李简眼睛能看到的地方,淋到雨的植物全都变黑腐烂了,他试着撤去的一点自身的防护,却被恶心的直不起腰。
李简干哕了几口,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,心有余悸的他又在巨石上多加了几枚符文,让伊莲娜多了一层保护。
看着远处的气旋,李简思考着,如果只是为了下点毒雨,应该没必要一直持续存在,恐怕气旋本身才是敌人真正的底牌,想到这里时,李简觉得自己又被盯上了,而这道目光正是来自气旋的方向。
隔着这么远的距离,能准确的捕捉到自己的存在,恐怕敌人的实力应该远胜于他,带着伊莲娜继续逃跑的存活率,恐怕不会比原地防御高多少。
李简看着伊莲娜的睡脸,然后脱下了最外面的衣服给她盖上,又在巨石上画了尽量多的符文。
这种半自律型的魔法不需要李简承担全部的消耗,所以即使他死了,也能维持一段时间。
就在李简转过身时,半空中悄然出现了一道身影,一个兜帽长袍下的女人漂浮在李简面前,只露出一张嘴,她身边围绕着黄色的丝带,手里拿着一卷流光溢彩的羊皮纸,向李简递了过去。
不需要言语,李简自然能明白这是一场交易,而幸运的是,他有的选。
遭到拒绝后,女人消失了,但李简肯定,如果自己活下来的话,肯定还会见到她。
现在必须要为即将到来的攻击做准备了。
他有底气拒绝,是因为还留了一手。李简挽起袖子,手臂上逐渐显现出红色的鳞片,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怎么来的,只知道这能给他力量。
在和伊莲娜相遇的时候,李简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,在之后的几年里,他在一些场合,发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,也经过努力,将这些不同化作了自己的力量。
而伊莲娜,不只是李简有记忆开始见到的第一个人,也是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孩,和伊莲娜相比,自己的过去似乎没什么好追寻的。
事实上,除了李简自己外,所有人都对李简的过去很好奇,但李简总觉得那不重要,而且他也确实什么都想不起来。
作为公主,伊莲娜的追求者遍布王国内外,别国的贵族和王储来求亲的也不少,但是伊莲娜的姐姐,女王艾琳全都以年龄尚小为由给婉拒了,这倒是给了李简创造了大好的机会,他作为伊莲娜的守护骑士宣誓后,基本上两个人就形影不离了。
女王艾琳对李简的心思看在眼里,却始终听之任之,不支持也不反对。
一方面原因是作为亲手把伊莲娜带大的姐姐,她把妹妹看的比自己更重,如果伊莲娜喜欢,那她就要在不滥用权力的前提下为她实现一切。
至于拿她和亲?艾琳宁愿委屈自己,也不愿意卖妹妹。
令一方面,李简从个性上来说是个踏实却不木讷,体贴又懂分寸的人。从能力上来说,他甚至比自己还强了一点。因为自从李简这个来历成谜的家伙出现在王室之后,一些贵族门阀和政治派系都试图拉拢过他,他来者不拒,照单全收,反过来把那些全都拉拢到了王室的阵营里,艾琳不知道他具体怎么做的,但自那之后,整个都城似乎都因为他紧密团结在了王室的周围。
艾琳试着在私下当面问他,他只是摇摇头,一边岔开话题,一边继续在厨房里切葱花。
那次谈话的唯一收获,是艾琳吃到了有生以来最好吃的清汤面。
之后,艾琳对李简的好奇心与日俱增,她命令在东方的情报人员顺便打听一下李简的过去,但就连李简这个名字还是艾琳自己给他取的,原本叫什么没人知道,所以几年里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。
作为全都城离公主最近的两个人之一,李简自然而然的受到了整个贵族阶层同龄人的敌视,这群热血上头的小年轻可不管什么“团结在陛下的荣光中”,他们私下向李简下了战书,内容很简单:人随便带,来城外干一仗,赢了我们就服你,输了就从公主身边消失。
看着各大家族继承人们画下的道,李简很干脆的应战了,他出发的时候只带了一个人。
他带的伊莲娜。
那一战伊莲娜揍翻九个,他揍翻十一个。
自那日之后,都城里多了二十个好学上进的有志青年,少了二十个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,贵族圈子里的风气都焕然一新。
美好的回忆能让李简放松下来,帮他调整好身心的状态来应对眼前的危机。
火红色的能量才李简的手中发出,凝成半透明的鳞片,在面前组合起来,大概几分钟,就形成了足以护住李简自身的障壁。
但这还不够,敌人积蓄了那么久的杀招,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能被挡下。
他不停过滤吸收着散逸在空气中的各种能量,不管是自然、奥术,全部将它们转化成自己需要的,不断加大加厚着面前的障壁。
目前的环境对他太不利了,暴风雨不是他的主场,让他的转换速度减慢很多,而无处不在的邪气则让他不能随心所欲的吸收。
看着远方越来越大的气旋,李简加快了速度,他的皮肤开始迸裂,不断有鲜血流出,身体中传来的剧痛让他咬紧了牙关,想要靠意志力硬抗过去。
在他的拼命努力下,障壁变得如城墙一般无二,常规的攻击恐怕一年也难打破。
同时,他还做了两手准备,把一部分能量转移到体内,如果防御不能完全消耗掉敌人攻击的话,就引发自爆和攻击同归于尽。
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。
敌人的攻击已经积蓄完毕,原本的气旋变成了巨大的龙卷风,其中卷积着白骨与诅咒。
时间在李简心中停滞了一瞬,他回忆着所有能记起来的,和伊莲娜在一起的过往,如果可以,他想带着这些上路。
龙卷风向李简冲撞了过来,在接触到屏障的一瞬间,李简就感觉到一股巨力砸在自己身上,被他生生扛了下来,两脚深陷进了泥土里。
紧接着,就是双方的消耗战,龙卷风和火焰屏障以一种最原始的方式,为彼此的主人争取胜利。
屏障也许可以阻止龙卷风的物理冲击,但却隔不开它带来的精神冲击,无数的尸骸从龙卷风中伸出化为白骨的手臂,向李简释放着最纯粹的恶意,其中还有一些来自他刚刚死去的战友。
“为什么?为什么抛弃我们?”
“我们只是想种地吃饭而已,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”
“你救不了她,你谁也救不了。”
李简在维持屏障的同时,也在尽力抵抗着亡者们的低语,维持着神智的清醒,这并不容易。
但很快,他就发现,这些低语也只不过是一点杂音而已。
“你累了。”
一双温暖的手臂从后方环住了李简的脖子,在他耳边呢喃着。
“休息一下吧,不会有事的。”
金色的发丝飘在半空,伺机搔动他的脸庞。
“就一小会。我们可以一起躺在苹果树下,等着苹果掉下来。”
李简觉得自己仿佛不再身处战场,而是来到了郊外的牧场边,那里有一棵大苹果树。
“快来推我。”
伊莲娜坐在秋千上,期待的看着他。
厚重的屏障依旧抵挡着龙卷风的侵袭,但屏障内部却开始出现裂缝。
“呀,飞走了,快去找回来。”
一片书页,被风从伊莲娜手中的绘本上吹走,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。
那是伊莲娜最爱的故事书。
就在李简准备转身去追书页的时候,一道闪电划过,打在他身旁,焦糊的气味让他从回忆中暂时清醒了过来。
他勉强回了一下头,伊莲娜还在他的保护下安睡着。
也许是敌人发现幻觉对李简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,开始控制龙卷风加快转速。
不断有尸骸和武器被甩飞出去,落到地面上,再经由邪气组合成一个个骇人的怪物。
看着这些试图绕过屏障直接发动攻击的怪物,李简心中一颤,没法再集中精力维持屏障,上面的裂痕再次扩大。
眼看着屏障就要消耗殆尽,李简决定使用最后手段的时候,地面上冒出了一团团神圣的能量,补充进了屏障之中,把原本赤红色的屏障染成了金红色。
另一种语言的咏唱声在李简身后响起,是伊莲娜的声音。
有了能量的补充,屏障开始重新变得厚重坚固,裂隙也被伊莲娜一一修复。
周边的邪气也在逐步被净化,李简感觉身心轻松了许多。
远处传来几声闷雷,紧接着是两道闪电劈下,打在了龙卷风来时的方向。
龙卷风散去了,留下一地骨骸。
李简将屏障收缩,然后以自己为中心爆开,将那些已经形成的怪物,和还没被组合起来的尸骸烧的干干净净。
雨停了一秒,然后继续洒向地面。
李简转身看去,伊莲娜眼中金色的光芒闪烁了几下,然后消失了。
两人都往前走了几步。
没有拥抱,也没有接吻,两人连维持站立都做不到,身子一歪,一同昏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