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山河谲梦 情笺难书④

地底轰鸣声震得耳膜生疼，沈知意被顾昭箍着腰肢在密道疾奔。火折子幽蓝的光晕里，她看见石壁渗出的液体正腐蚀着顾昭的蟒纹披风。

“闭气！”顾昭突然将她按进怀中，旋身撞开左侧暗门。三支淬毒弩箭擦着发髻钉入石壁，箭尾青铜铃铛在死寂中发出催魂响。沈知意摸到暗袋里的玉环，裂纹不知何时已爬满环身。

前方传来流水声，顾昭却突然止步，“是噬骨水。”话音未落，后方追兵的火把已映亮转角。

“抱紧。”顾昭抱起沈知意纵身跃入湍流，刺骨寒意让沈知意本能地攀住他脖颈。血色在水中漫开时，她才惊觉顾昭后背插着半截断箭，金纹正顺着伤口疯狂蔓延。

半炷香后，他们被冲进地下溶洞。沈知意哆嗦着点燃火折，却见顾昭面色青紫地倚在钟乳石上，手中紧攥着从她袖中夺来的玉玺拓印。

“你早就知道…”她掰开他手指，发现拓印背面用血写着“齐王矫诏”四字。顾昭突然咳出黑血，溅在拓印上的血珠竟凝成龙目状：“沈姑娘不妨看看心口。”

沈知意扯开湿透的衣襟，龙首金纹已转为赤金。她突然记起父亲书房那尊青铜饕餮——每当供奉处子血时，兽目便会泛起同样的血色。

“玉鸣机关需沈氏嫡血为引。”顾昭用匕首划开掌心，将血涂在溶洞石壁上，“而顾某，是最后的守陵人。”

血痕在石面游走成星图，沈知意认出这是皇陵地宫的阵眼方位。她摸到顾昭腰间牙牌，借着火光细看——鎏金云纹下竟藏着前朝皇室的螭龙暗印。

“你是前朝…”话音被突如其来的地动打断。顾昭扑倒她瞬间，上方钟乳石轰然砸落。沈知意听见他肩骨碎裂的脆响，龙涎香混着血腥味冲入鼻腔。

“东南巽位…”顾昭染血的手指在地面画出八卦图，“用你的血…点开休门…”

沈知意咬破指尖按向石壁，整座溶洞突然金光大盛。她看见自己的血在石缝间奔涌，最终汇聚成传国玉玺的轮廓。顾昭却在这时剧烈抽搐，金纹已爬满半边脸庞。

“当年沈太傅用半块虎符换我性命…”他攥住她手腕按向自己心口，“如今该还了…”

掌心触到狰狞箭疤的刹那，沈知意头痛欲裂。记忆如潮水涌来——十岁那年误闯地宫，父亲将个满身是血的少年推到她面前：“阿满，这是替你承灾的影卫…”

惊雷般的爆炸声自头顶传来，顾昭用最后气力将她推进突然出现的暗道。沈知意回头时，正见他被金色火焰吞没，唇角却噙着释然的笑。

…………

子时，沈知意盯着冰棺里顾昭的遗容，将匕首抵住心口。鎏金烛台上凝结的血珠突然开始逆流，在棺椁表面勾勒出完整的东宫舆图。

“姑娘三思！”白发太医按住她手腕，药箱里滚出半枚带血的虎符，“顾提督以心脉为祭才封住玉鸣机关，您若此刻取心血…”

沈知意挣开桎梏扑到冰棺前，顾昭颈间金纹正在缓慢消退。她忽然想起昨夜在暗格里找到的婚书——父亲遒劲的笔迹写着“昭儿与阿满”，日期竟是永昌元年腊月初八。

“他本该姓李。”老太医颤巍巍捧出个紫檀匣，“这是废太子临终托付给沈太傅的…”匣中婴孩襁褓绣着四爪蟒纹，夹层里掉出块烧焦的东宫腰牌。

地宫突然剧烈震颤，沈知意怀中的玉环应声而碎。九道金锁自冰棺底部弹出，顾昭心口浮现金龙虚影，将扑进来的齐王死士震飞三丈。

“果然…”她将染血的婚书贴在顾昭心口，龙影突然暴长，“殿下该醒了。”

冰棺炸裂的瞬间，顾昭指尖微动。沈知意握着他的手按向自己咽喉，龙首金纹突然化作活物缠上两人手腕。齐王的狂笑从穹顶传来：“好一对亡命鸳鸯！”

“王爷错了。”沈知意扯开顾昭的衣襟，露出他心口与玉玺拓印完全吻合的胎记，“这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。”

地宫四十九盏长明灯骤然熄灭，顾昭在黑暗中睁开鎏金异瞳。沈知意咬破的指尖点在他眉心，血珠落地成卦——竟是十年前国师预言中的“双龙噬日”。

“不可能！”齐王挥剑劈来，剑锋却被顾昭徒手折断。断裂处涌出的黑血染透沈知意的裙裾，她突然记起这是母亲当年献给齐王妃的毒胭脂配方。

寅时的梆子穿透石壁，顾昭抱起昏迷的沈知意踏出地宫。晨雾中等待的玄甲卫齐齐跪倒，为首者掀开面甲——赫然是“已死”的沈府管家，手中捧着沈太傅的湛卢剑。

“十年布局，终在今朝。”顾昭的嗓音浸着血色，瞳孔却逐渐恢复墨色，“阿满，该收网了。”